吴克心说,死了这么多人能算是虚竹的责任吗?不能吧。你这样说,死去的虚竹会伤心的。
在他印象中虚竹虽迂腐了点,到底还是个老实又善良的和尚,最后不得善终已经令人唏嘘了,死后还要背负这罪孽,实在是有些太过可怜。当下觉得这老者给了虚竹叩了好大的一顶帽子,安了太大的罪名。
常小呆喃喃道:“这也能算到虚竹子的头上吗?”
那杨姓老者冷哼道:“这当然要算到他的头上,若非他一直逃避着属于自己的责任,又怎么会落到这种地步。”
“什么?”众人都不明所以。
那老者道:“九天九部的人平日里对这些岛主洞主颐指气使惯了,再加上之间仇恨甚深,自然就多有矛盾。不过那些岛主洞主分散在天下各处,与灵鹫宫并无太多交集,只要稍控制一下也到不了分死生的境地。但是虚竹子呢,有尊贵的权柄,却逃避属于责任,除了说些让大家互相宽恕的话什么都没有做,这一切又怎么能不是他的责任?”
吴克听着,不禁眉头一皱,这能这么算吗?
那杨姓老者又道:“有权柄没有相应的才具,这也还罢了,有崇高的地位却只享受权利而逃避责任,这便称之为尸位素餐也不为过,造成这恶果还算不上是他的罪孽吗?”这老者似乎对灵鹫宫的旧事颇为了解,尤其对虚竹似乎极为厌恶,说话半点也不容情。
吴克心道,这是因为虚竹根本就不想要这些,什么权柄、什么灵鹫宫主人、什么绝世武功统统都不是他想要的,他最开始的愿望只是想老老实实做一个和尚。
但他又觉得这老者说得似乎也没错,无论你想不想要这些,既然已经处在其中的位置上,是该履行自己的义务。
他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似乎没有鄙视虚竹的立场,他也是个逃避责任的。虚竹逃避了,所以灵鹫宫九天九部的一堆妹子都被害死,搞不好死之前还遭受摧残凌.辱,这是他的罪孽。那我要是逃避了呢,大宋百姓尽皆屠戮,也算是我的罪孽吗?
他还不及细想,就听那年轻女子问道:“那虚竹子呢?又怎么样了?”
那老者叹气道:“虚竹子先是被下了断筋腐骨丸,又受了暗算,落得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下场,若非如此那些岛主怎么敢攻打灵鹫宫?后来……应该是葬身天山了吧。”
吴克心道,竟然这么惨?
其实他哪里知道,虚竹的真实遭遇比他想得还要惨得多。因为下毒害他的那位正是他的那位梦姑。
想那西夏银川公主十七八岁时与虚竹就有合体之缘,那时虚竹四个多月未洗澡,全身脏臭,她也不嫌弃,为什么?当时她情窦初开,男女天性,情难自已。每次相会又如梦似幻,只以为自己做梦,后来发现些蛛丝马迹,也一直都以为梦郎是天下最完美的男子。
她品貌家世都是上上之选,更精通琴棋书画,而虚竹除了念经啥都不会,两人没有共同的兴趣爱好,也没有共同经历过苦难,生活想要和谐美满又谈何容易。待到最后美梦破灭,事实的真相也不过就是一个丑和尚仗着武功高强欺负她少不更事诱.奸了她罢了。最后她终于愤而生恨,因恨成仇,也是正常之事。
从另一个角度看,有些东西你可以凭运气得到,却总要靠力量、智慧才能守住。马上得天下都不能在马上治天下。何况天山灵鹫宫和那些岛主洞主积怨甚深,虚竹又做了甩手掌柜?便是爱情也不是只靠一片真心就可以,何况对于梦姑来说两人其实是有性无爱?
虚竹混到这般下场,这正是“彼无故而和者,必无故以离,彼无故而得者,必无故以失”的道理。
那老者又道:“后来灵鹫宫因此而灭,其武学也残缺不全,此次又有灵鹫宫武学现世,纵使我们得不到,也不可让明教中人得了去。”吴克心下一惊:灵鹫宫武学?这几人要去图谋灵鹫宫的武学?不知道是天山折梅手还是天山六阳掌?还是八荒六和唯我独尊功?
那杨姓老者却没在武学上多说,而是道:“明儿,瞿儿,你们二人可要记得,男儿可以没本事,却不能没有担当。”
那叫景明的年轻人和何小笨都应下了。吴克在一旁听着,受到的触动却也不小,他心道,莫非是上天借这人之口规劝于我吗?
那杨姓老者又道:“说起担当,这虚竹子却比他的结义大哥萧峰差远了?”
众人奇道:“萧峰?那又是何人?”
那杨姓老者道:“萧峰是虚竹子的结义大哥,一手降龙十八掌当世无敌,人称‘北萧峰’,与慕容家的‘南慕容’并称。他身负绝世武功,又有统御之才,坦诚豁达,慷慨豪迈,丐帮之人无不敬服,共同推举他做丐帮的帮主。丐帮在他的带领下以抵抗外敌为己任,挫败了不少次西夏及大辽的阴谋。”
景明拍手道:“好,此人当世之豪杰也。”言语中颇为钦佩。吴克在旁听得也是甚为钦佩,不过转瞬心境又成悲凉。剩下的三个听众都是妇孺,却是没有太多的感触。
杨姓老者叹道:“只是世事无常,祸福难料,后来这萧峰身世被公之于天下,原来他本是契丹人,是他一直欲除之而后快的蛮夷血统。”
“啊?”显然这出乎了众人的预料。
常小呆更是道:“那他不是杀害了不少自己的同胞?”
那杨姓老者一怔道:“是啊。”而后一顿又道:“此人生于异族,却长于大宋,身世被揭发后,不容于大宋,后辗转到辽国,恰逢南院大王叛乱,他助辽帝耶律洪基平息叛乱,官拜南院大王,受封楚王。”
常小呆接口道:“这不是很好吗?”
杨姓老者叹气道:“后来辽帝耶律洪基任他做平南大元帅,要他攻打大宋,他不但不遵从,反而胁迫耶律洪基,要他下令,终生不许辽军一兵一卒越过宋辽疆界,换回两国数十年和平,自己却以断箭自尽于雁门关外。”
“啊?”显然众人都不能接受这结局。
杨姓老者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此人虽是豪杰,却鼠首两端,纠结于宋辽之间,终于无处容身。虽有绝世武功,不免于自决而亡。明儿,瞿儿,你二人切不可像他这般优柔寡断。”
这时吴克突然道:“不然,虽千万人吾往矣,此男儿份所当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