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躲在丈夫的身后,但是还竖着耳朵,她没想到昨晚的气话还真被人听了去,这个人还是阿凝。
她怕阿凝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说是把大院子送给他们,其实就是过来装装样子让她难堪。
“叔父,我不是有意要听你们说话的,但是我觉得婶婶说的在理。”阿凝先开口解释了自己昨晚偷听人家谈话的事,不管是主动的还是无意的,都是件很不礼貌的事。
“右军主将,确实不该由我来做,论资历与战功,阿凝不及叔父。甚至我父在世的时候也说过,您救过他无数次的命,一直在用尽全力支持着他。”阿凝的眼睛里都是真诚,她说的不是假话。
陈氏探出头来,没有听到什么难听的嘲讽,而阿凝也没有摆出大将军的架子。
“可是右军主将,涉及到的,不仅仅只是右军。这个位置还有阿凝要面对的,叔父您比我要清楚。”阿凝所说的,是白伯贤利用她来牵制白应武和几年后将右军收入王室手中,正因为她是个女子,白伯贤才看到了此事可行的希望。
若是白伯贤将右军交给徐子厚或者是其他哪个将军,不过又是一个徐定邦罢了,还未必忠心于他。
到时候如果右军这个新主将不是白应武的对手或者直接效忠于白应武,那白伯贤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徐子厚,自然也是明白这些的。所以他支持阿凝,因为他只是一个糙汉子,在那个位置上坐不长,甚至还会牵连家人。
“小凝啊,不必说了,叔父对你必将像对大哥那样,肝脑涂地!”徐子厚制止了阿凝继续说下去,有些事,不能让他的家人知道,知道不该知道的事越多,就越危险。
陈氏偷偷拧了徐子厚一下,说什么要为阿凝肝脑涂地,心里还有没有这个家了?
徐子厚吃痛,但是并未揭穿。
阿凝自然也晓得轻重,她这次来不为国事,而为家事。
“阿凝将徐府送于叔父,乃是出于真心,并没有其它的意思。”阿凝顿了顿看了一眼陈氏,她之所以说是送给徐子厚而不是送给陈氏,就是不想让他们误会。
“父亲去后,叔父是家里的顶梁柱,阿凝终是要嫁人的,那婚约还是君上钦定的。”徐子厚一家都知道,阿凝过几年要嫁给君上之子白子兮,王命不可违。
“而且阿凝这几年行军在外,偶有住在那里的时候,还要劳烦叔叔一家照看着。现在父亲故去,让其一直空着倒是可惜了,倒不如送给叔父。”阿凝说的是事实,她已经没有了退路,没有了家。
在那个院子里,她已经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她的过去,她的未来,都将埋葬在尸山血海之中!
但徐子厚不一样,他还有家人,他还有难以割舍的东西。她
不能让徐子厚陪着自己去闯那不归路,那样太自私。
“况且,慕青过两年就要娶妻,叔父一家要开枝散叶,想必父亲也是赞同阿凝将那个院子赠给叔父,说到底,那不过是个院子而已。”徐定邦只有阿凝一个独女,这也是老君主对他放心的理由之一。
徐子厚哑口无言,徐定邦多次与他说过,他为有阿凝这个女儿感到自豪,而且因为徐子厚有慕青,所以徐定邦执意不再娶妻。
徐家已经有后,他只想一心一意对女儿好。
陈氏从徐子厚身后走出来扭扭捏捏的:“小……小凝啊,你那个屋子婶子会一直帮你留着。”
徐子厚还没有接受,陈氏却已经把那院子当成了自己的,让他感到羞愧。
“谢谢婶子,这些年您忙里忙外的,父亲与我都念着您的好。”虽然她的婶婶看似刻薄,但是却从未亏待过她。
小时候她娘离世的时候,她住在婶子家,陈氏一人带着三个孩子,并没有因为阿凝不是自己亲生的就厚此薄彼,这些阿凝都记得。
陈氏只不过是向徐子厚发发牢骚,并没有刻意针对她,这些她都知道。
阿凝从徐子厚家里出来,那个家里,住着这个世界上她仅剩的亲人了。
她不能让他们为了自己心中的念想犯险,她要做的事,即便是她自己也难以保全自身,所以她决定不让徐子厚他们牵扯进来。
险路,还需她一人独行,才没有后顾之忧,才能让她放开手脚,她会独自一人,握着那剑,去面对那不公的世道!
她能为徐子厚他们做的,也就只有那么多了。关于军营那里,她会尽快让徐子厚解甲归田,那样他们就不会是白应武的目标。
白应武的对手,也只会有白伯贤还有她徐凝!
但是她现在并没有告诉徐子厚这些,她知道,徐子厚绝不会同意她这么做。
但是,徐子厚已经老了,和她父亲一样老,他不该再面对那些,不属于他的战斗。
阿凝回去收拾好行囊,也只是几件换洗的衣服。从军多年,她连一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但是她知道,自己不需要那些。
她整理父亲的遗物,除了那柄若离,她悉数留在了徐府之中,留给了徐子厚。
两日过后,阿凝的伤已经不碍事,她要继续上路,去收拢其他的右军。
“小凝,这是怎么回事?”这一日,徐子厚怒气冲冲的拦住阿凝。
阿凝带着鬼脸铜面,骑上战马,城外,是等着她的三千甲士。
徐子厚在今日突然接到任命,君上亲自下令,封徐子厚为忠勇伯,念其戎马生涯劳苦功高,特赦其解甲归田,在白都之中颐养天年。
这是阿凝在白伯贤那里为徐子厚一家争取的,白伯贤起初并不同
意。
因为阿凝现在并不能完全执掌右军,而徐子厚手下的人马是最忠实于她的人,他不能任由徐凝削弱对军队的掌控力。
但是阿凝跪求白伯贤,她徐氏一家,几十年来对白国忠心耿耿,徐定邦甚至为其战死。
而徐家,只剩下徐子厚一脉,慕青尚未成年,一个女儿也是年幼。若徐子厚出了什么事,徐家的天就真的塌了。
而阿凝自己,有了后顾之忧,就不能在前方的战场上奋勇了。
白伯贤听到阿凝这话之后眼睛一眯,阿凝这是在以自己来威胁白伯贤。
但白伯贤最终还是同意了,他可以没有徐子厚,却不能没有徐凝和她的右军。
白伯贤没得选,他没有想到,阿凝继承了徐定邦的能力,却没有他的忠心。
不过还好她是个女子,不然,又是养虎为患!
白伯贤告诉阿凝,她尽可放心精忠报国,她叔父一家,会在白都,在他的照拂下过的很好。
阿凝知道,他在拿叔父一家威胁自己。
但是阿凝也知道,右军在自己手中一天,白伯贤就不会对自己的叔父出手。
就算自己败在了白应武的手中,白伯贤自身都难保,哪会顾得上她叔父一家。
而阿凝在留给他叔父的东西中还有一封信,如果她在前方安好便是无事。
如果她大败,白应武不日就会兵临城下向白伯贤逼宫。到时候望他的叔父早作准备,离开白国。
她父亲留下的那些积蓄,终是能排上用场。
徐子厚看着阿凝,阿凝的脸上已经完全被面具覆盖,只能看见她那一双坚定的眼睛。
“忠勇伯保重,替我向婶子、慕青还有婉儿问好。”徐凝轻轻拍了一下马背,走出城去。
徐定邦怔在原地,是啊,他还有家,他不是没有顾虑。
可是小凝啊,你也是叔叔的家人啊!
徐子厚看到的,只是一人一骑,一剑绝尘。
徐子厚看着这繁华的白都,恍如隔世。军旅生涯这么多年,他早已忘记了尘世之间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现在,他的侄女,却要为了他负重前行。
咔嚓!一声,一道粗壮的雷霆在天空划过,要下雨了,很大的雨。
不提徐子厚的担忧,在前往边关的路上,在大雨泥泞之中,一支千人的部队正在艰难行进着。
白子墨牵着马,战马有些焦躁,是大雨和雷声的影响。他自己也是烦闷,这天突然下起大雨,而他们却走在一段非常难走的山路之间。
这前后几十里都没有什么可以避雨的下方,而那些粮草辎重都是受不得潮湿的。
啪!一个士兵一鞭子打在一个奴隶身上,那奴隶吃痛摔在地方:“用力推,别偷懒!”
几百个奴隶分散在一百多辆马车之间,
战马在前面拉,他们在后面推。
可是车轮陷在泥里,一直打滑,根本走不动,而这地势却是个上坡路。
他们这队士兵严重人手不住,这些军奴绑在一起还能看住,分散开来就得让他们所有人都死死盯着,生怕出了什么乱子。
瘸子跟在尤的身边,他们顶在一辆马车的后面。马车上已经用搭帐篷的厚布遮上,这车本就带着防雨措施可是这么大的雨,根本撑不了多久。
马车上的粮食都会受潮坏掉,而短时间内,根本筹不到这么多的军粮。
山道上挤满了人和车,这场雨不知道要下多久,他们不敢等,只能冒雨赶路。
瘸子别说推车了,他连在这样的山路上走稳都是问题。泥水已经盖住了他们的脚面,要不了多久,就会带下泥沙,路会更难走。
“将军,必须想个办法,不能再赶路了。”一个百夫长抹掉脸上的雨水向白子墨汇报,那些奴隶再用鞭子抽也走不了多远,这已经不是人力能够改变的。
“翻过这个山头,再走几里地,我有办法!”白子墨左思又想,终于想起,这里不是没有避雨的地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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