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浩然终于有机会和程淑兰面对面了。
秋雨缠绵了多日,地里的秋菜该往家里收了,偏偏汪永海出了差。程淑兰实在等不下去了,就趁着天放晴,领着俩闺女到离家一里多的菜地去收白菜。
李浩然出现了,他二话没说,弯腰就拔白菜。程淑兰的脸立刻阴了,想开口阻止他又觉得有东西绊着嘴里的舌头,忍气吞声到了一边,气呼呼地砍起了白菜。
拔了一会儿,李浩然也不说话,推过来放在地头的三轮车,麻利地装上一车推起来就走。
“建文,你干啥把他叫来?不知道我不愿意见他么?”瞄着李浩然走远,程淑兰蹭蹭蹭走到二女儿身边,使劲把一棵小白菜砸在女儿身上。
“我可没叫他来,是他自己偏要来的。”汪建文绷着脸,挥刀就把那棵小白菜给剁了。
“你没叫他来就好说了,一会儿他回来你马上告诉他,就说我不稀罕他帮忙,叫他立刻走人。”
“我才不说呢,看着不顺眼你就自己说去。”
“你这个死丫头,我说一句你顶一句,你存心想气死我咋的?”
“人家好心好意来帮忙,你却让我赶他走?这话我可说不出口。”气坐在潮湿的地上,汪建文并扔下菜刀不干了。
“啊!你说不出口就让我说,这是当闺女该说的么?”
“他到底哪里不好了?勤快、孝顺、干活儿有门道儿,你为啥就看不上他呢?”
“他再好也不顶用,我已经答应你白叔叔了。我一个快五十岁的人了,总不能拉完了屎往回坐吧?”
“你答应他什么啦?”
“青松看上你了,我把你许给他了,上次来咱家就是来订这事的。”
汪建文一下子顿住了,白青松漂亮的相貌立时就浮上了心头。
“青松不仅长得好看,工作、家庭样样比姓李的强。”程淑兰蹲在不出声的二闺女身边,看着她怔怔的小脸语重心长地做起了工作。“好闺女,你就醒醒吧。只要是长了眼睛,只要会数十个数,谁都会选青松的。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谁不想好哇?找个可心的对象,领到哪里你的面子上可都是光光的。姓李的三块豆腐垫个大钱的个,那配得上你呀?听妈的话,不要和他再来往了行不行?”嘴上动情地说着,心上一阵阵欢喜。——知女莫如母。女儿不是没动心,是还没下定决心。只要再填几把柴,姓李的小子连块骨头渣子都没了。青松这小伙子可真有办法,短短一个星期比自己拿命威胁还有用。早知这么省事,就该早早地和他们联络才对。
“你和他们背后算计我,给我下套儿?”思忖了几个来回,汪建文忽然十分委屈地叫了起来。
与白青松相聚虽然是程淑兰和汪永海一手策划的,可扪心自问,汪建文是动了心的。那七天的朝夕相处,后来又书信往来了一阵,不知不觉中,她的心有一大半儿已经背叛了李浩然。可是,聪明的李浩然却把他自己变成了水蛭天天来“叮”汪建文,而且在一个温情缠绵的夜晚,在一号路南侧树丛中厚厚的落叶上又把她给“拿下”了。接着他开始了疯狂的物质包围和攻击,从吃到穿到玩,无所不能地给她买,再加上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偶尔还回忆一下当年的那件事,迫得她始终说不出“分手”这俩字。
“啥给你下套儿哇?我们可是为了你好啊。当妈的能给自己的闺女下套儿么?说话咋不经大脑呢?”
汪建文不耐烦了。“我和白青松分开十五六年了,根本就是两个陌生人。这些年中,你知道他都干了些啥?人品咋样?家庭好模样俊,那他为啥到二十八了还没找对象?难道北凉的姑娘都死绝了吗?我一没正式工作,二长得又不是漂亮,就因为咱家和他家曾经做了几年的邻居他就看上我了?呵!笑死我了。”
“这就叫缘分!他要是早有对象你可咋办哪?他一直等着你呀,我都问了。”
“这个大骗子。我在他家的那些天,天天有女人打电话找他,天天没有重复的,而且个个都lang声lang气,‘喂,青松在不在呀?’听了就叫人恶心。还缘分呢?你被他骗了。”
“别说了他回来了。”汪建梅又打手势又扔土块儿,汪建文赶紧闭上了嘴,程淑兰也假装用心砍菜。
李浩然仍然没说话,装上一车白菜又走了。
“妈,我跟你说实话吧。”汪建文约莫李浩然听不到她的话时,移到母亲一边,声音放柔了说:“白青松在信上说了你和爸都答应他了,只要我点头就可以马上结婚,结了婚他马上给我调工作。说心里话,这条件真的很诱人,能当个城市人一直是我的梦想,可惜这只是一个梦而已,当有一天这个梦醒了,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下去,所以我拒绝了他。”
“你是不是有病啊?啥梦啊又醒了的,我看你是……”
“妈你听我说完再骂好么?”把住母亲的胳膊,轻轻摇着,一半是撒娇一半安抚。“白家一直生活在城市,咱家算什么?农村不农村城市不城市,这是第一个不般配;白青松是男人堆里最好看的,我说到家也就有五分姿色,这是第二个不般配;第三个不般配是他油嘴滑舌,能说会道很会哄人,并且心思太深。我喜怒都挂在脸上,脾气一上来连妈都敢顶撞,我们肯定和不来;第四个不般配是他是国有企业的职工,我只是个端泥饭碗的集体工人。妈,我配不起人家,也就不想攀高枝了。”
“那姓李的就配得起你了?”
“他虽然长的不如白青松,可其它方面都无可挑剔,而且对我千依百顺,特别是,他对我还有救命之恩。这恩情若是不报,我会一生不安的!”
“他,他他救过你?这是啥时候的事儿呀?”程淑兰心惊肉战,声音都变了。
于是,汪建文讲了几年前的那场劫难。
程淑兰双眼噙泪,捧着女儿的手哽咽地说:“你这个傻孩子,这么大的事你咋不告诉妈呢?”
“我怕你担心嘛,反正我也没咋的,而且那个坏蛋也被浩然抓住送进了分局。”
程淑兰抹抹眼角。“我担心是应该的,因为我是你妈。老天爷!多亏了姓——浩然啦,要不那个畜生还会下手。他一定瞄了你有日子了,不得手哪能罢休。唉!真是后怕呀!”
“妈,你就相信我的眼光吧,浩然他以前是做了一些糊涂事,可那时候他小啊。现在他都改好了,不仅勤快、善良,还非常的孝顺,对你和爸一定不会错,以后你就会明白他比你的亲儿子不知道要强上多少倍呢!”
程淑兰长长叹了口气。“咱们老汪家压根儿就没有忘恩负义的人,也许这就是天意吧!妈再也不逼你了,你看他好就跟他吧。”
“谢谢妈!”
“你别忙着谢我,要帮忙开解他,不要嫉恨我们才是。”
“他不会的。他的心可软了。”
“噢,是么?”程淑兰茫然转头,恰巧李浩然小跑着回来,一脸的汗水,后背和两个胳肢窝都湿了,鞋上裤子上不是泥就是水。也许女儿是对的,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孩子除了个子稍稍矮了些,其他地方也没什么不顺眼的。
“哎,小李呀,先歇歇。就这些了,一车就能装完,咱们一块儿回吧。”程淑兰边说边掏衣袋,左边右边掏了半天,最后在裤袋里拽出块准备规劝女儿不成时自己用的手绢,递给女儿又向李浩然努了下嘴。
李浩然呆头呆脑地看着程淑兰不太自然的笑脸,机械地点着头。汪建文过去,先给他擦擦汗,后给他个小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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