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七手八脚地拖回了她,她徒劳地挣扎着。其余的山民向前逼近,但瓦尼斯寸步不让,长棍摆好了架势。
“他碰到你没?!”
马尔森诺忙乱地抓住自己的武器,终于解开了节杖的挂钩,他双目无光,眼神迷离。
“马尔森诺!”
“我没事!”
“还有别人吗?”瓦尼斯大喊道。
男孩没有回答。他依然一动不动,低头注视着那个将死的法师在火焰中蠕动。他的喉咙里泛起一股苦味,但他将那腐烂的味道咽了回去,忍住了呕吐。
“小子!”
他终于回过神。火势在整片花田蔓延开来,在他们和暴民之间形成一道墙。他隔着火光在一张张杀气腾腾的面孔中寻找,热火遮蔽了他的感知。
“没了。”
“那就上马!”
男孩跨上他的小马。马尔森诺和瓦尼斯也紧跟着跨上各自的战马,三人迅速离开了村庄。男孩转身回头看去。烈火在肆虐,那片花田正在萎蔫。
瓦尼斯催着他们一直骑行到傍晚,尽量让他们远离那群山民。到伦沃尔需要三天的时间。瓦尼斯打算组织一整队搜魔人再杀回来。他说,法律必须得到维护。
天黑后不久他们就安营了,夜间走这里的山路很危险。男孩终于用自己的双脚踏在地上,松了口气。来自沟边镇的孩子很少骑马,除非从马车行里偷马,而他从来都不是小偷。
他轮第一班岗,于是坐在一棵高大的橡树下,数小时的骑行让他的后背和屁股僵硬酸痛。他翻来覆去,想找一个舒服的姿势。几分钟后,他站起来靠着那颗远古的巨树。一声孤狼的嚎叫从山里传来,唤起同伴的齐声应和。或许也可能是布莱格猎犬的声音——他始终都无法区分开。
远处的雷雨云在夜空中频频闪烁,但因为距离太远,雷声没有传到他的耳中。头顶的星星艰难地推开薄薄的灰暗云浪显露星光。浓重的雾气蓄在低地上方。
他又向篝火中扔进一捆木柴。激起的火星迅速在空中熄灭。
鬼魅的声音填充了他静止的脑海。它们在央求,在否认一个闪烁的事实。男孩想起了那名着火的法师,那段记忆在篝火中跃动起舞。他颤抖着扭过头。
那是惨不忍睹的死亡。但每当那些想法侵入他的脑海,他都将其驱赶,并替换为自从加入瓦尼斯和马尔森诺以后见到的种种美好。
他已经和这两位搜魔人共同旅行了好几个月,首次看到了沟边镇外面的繁华街巷。他也亲自探索了那些曾经在房顶上远远望见的山丘。现在他又看到了新的山峰,而且还想看到更多。
是魔法让这一切变为可能。
他的灾疾曾让他充满被发现的恐惧,而现在却成了一份礼物。他的灾疾让他成为了一名真正的德玛西亚人。他甚至还穿上了蓝衣。或许某天他也能戴上半截面罩,还有属于他自己的灰印,虽然他自己就是法师。
悉悉索索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转过身发现马尔森诺正在含糊呓语。他身边的铺盖卷是空的。男孩见状立刻心惊肉跳。他望向树林,搜寻年长搜魔人的踪迹——
瓦尼斯站在附近一颗橡树下,正在看着他。
“你今天犹豫了。”他说着,走出阴影。“你的表现很差。是因为害怕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男孩回避他的注视,一言不发,寻觅着能令这位搜魔人满意的答案。
瓦尼斯一脸不满,声音开始不耐烦。“快点,有话就说。”
“我不明白……种多眠参有什么危害?”
瓦尼斯嘟囔一嘴,摇了摇头。“你让步一寸,他们就得寸进尺。”他说。“在战场上如此,法师也如此。”
男孩对他点点头。瓦尼斯对他看了一阵。
“你心属何处,小子?”
“与德玛西亚同在,长官。”
马尔森诺再次惊悸。他的低声呢喃很快变成了痛苦呻吟,最后开始在被卷中痛苦挣扎。
男孩走过去拉了拉他的肩膀。“马尔森诺,醒醒。”他小声说。
年轻的搜魔人在男孩的触碰下扭着身躯。呻吟声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哭号。他又摇了摇马尔森诺,这次动作更大。
“怎么回事?”瓦尼斯问道,他的身影遮了上来。
“我不知道。我叫不醒他。”
瓦尼斯把男孩推开,帮马尔森诺翻过身。他的眉梢和太阳穴浸透了汗水,深色的头发一缕缕地贴在一起。马尔森诺大睁着双眼,目光空洞,瞳孔映着浑浊的白色。
瓦尼斯拉开厚厚的毯子,掀开马尔森诺的斗篷。黑暗的枯朽触须爬上了他的胳膊。在男孩的眼中,腐坏的皮肤之下正跃动着光芒四射的花朵。
还没等第一缕曙光出现,他们就上马启程了。
瓦尼斯和男孩设法把马尔森诺抬上了马,把他固定在马鞍上。年轻的搜魔人一直伴着高烧和睡梦,瓦尼斯将马尔森诺的坐骑与自己的栓在一起,然后便出发了。
男孩的小马艰难地跟着瓦尼斯带领的轻快步伐——距离伦沃尔城堡还有一天的路程。
他看到马尔森诺每一步都在颠簸。这名伤员有好几次都差点跌落马下,但瓦尼斯每次都会慢下来,把马尔森诺固定好。年长的搜魔人每次停下照顾同伴,都会瞪一眼男孩,然后再继续前行。
他们在上午中段来到了科沃山道。他们的坐骑沿着狭窄曲折的傍山险路。这条路能节省半日的时间,但险峻的路况和茂密的灌木让他们举步维艰。
男孩夹紧双腿,握紧缰绳,不安地看着身旁陡峭的深谷。他的小马则径直向前走,用本能避开必死的命运。
他们冲破了茂密的灌木,来到一片平坦的空地。他看到瓦尼斯踩踏马镫,让两匹马开始慢跑——这时马尔森诺开始向右侧倾斜,歪倒的幅度比以前大得多。
“瓦尼斯!”
那位搜魔人伸出手,但已经太迟了。马尔森诺翻身落下,重重摔在地上。
男孩勒住缰绳,跳下小马,跑到伤员身边。瓦尼斯也一样。
一股鲜血从马尔森诺的额头流下。
“我们需要给他止血。”瓦尼斯说。
他抽出了匕首,一声招呼也不打,直接伸手从男孩的斗篷上割下一长条布料。
“水。”瓦尼斯说。
男孩掏出了水囊,水流浇在深深的切口上,瓦尼斯把伤口擦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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