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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军越来越近,战意也越昂然。整个战场一片肃杀,即将迎战项羽的董翳微微眯起双眼,似乎在这风卷沙扬之中,在两马错身之时出致命一击。
而项羽,则明显要神色更加轻松一些。黑马赤戟,马是黑马,戟原本却不是赤色,这些,都是一个个秦军将卒的鲜血染就的颜色。面对白马的挑衅,黑马在身上主人的示意之下,猛然提冲向敌人。
两人越相近,整个战场在这一刻似乎凝滞了一般。
董翳手中大枪迅疾如电,一枪刺向项羽胸前。项羽屹然不惧,手中大戟横扫过去,一声金铁交击的清鸣响起。项羽仗着力大,董翳手中大枪反倒是被项羽打得弹了回去。
而董翳却借着这股反弹的力道,身子一扭,借力之下反而转向刺向黑马马头。
杀人先杀马,如此眼熟的一招,项羽当下便明白了过来。眼中一派古井无波,胸中却是火热一片,战意更甚。赤色大戟挥舞度猛然增了三分,两马错身之际,忽然一劈杀向了董翳腰间,竟是要连人带马一起劈开。
说时迟那时快,如此迅即之间,董翳心下大惊,缰绳一扯战马猛然转向之际,抽回长枪,横于身前,只听一阵轰鸣响起,董翳整个耳朵一片嘈杂难休。
一声高喝,双手猛然力,抵开项羽那势大力沉,叫董翳胸中气血翻滚的一击。随后蓄势反击,须臾之间,一杆大枪在董翳手中犹如流光,一顿枪花炫舞,双马并驰之后,无数刺击在董翳爆性突击之下将项羽的势头猛然压制了下来。
连刺挥击,忽然爆开手的董翳一时间犹若杀神,而项羽也再不复神勇无敌之状况,只是大戟左右抵挡,一时间叮叮之声连连响起。两人并驰厮杀,方向却是朝着秦军的军阵奔去。
董翳有心坚持下去,但如此狂爆手,用迅猛进攻压制项羽反击的手段显然不能持续多久。不多时,董翳便感觉手中酸涩渐起,一顿无力的感觉涌来,手下快攻略微一丝下降,正待要许是防守,却不料。
项羽此刻双眼猛然怒睁,一声低喝,迅雷之势,万钧之力一击扫向董翳腰间。
若是这一击被打了结实,纵然身上明光甲再是坚固,恐怕最好也要落得个瘫痪半死的结局。一瞬间,董翳身上肾上腺素猛然飙出,毫无刚才那般势头稍减的模样。
目光之中精光暴闪,董翳全力迎击,长枪大戟撞到一处,金铁轰鸣之声刺破耳膜。风沙尽去,项羽依旧那般剑眉星目,离着秦军大军不过五十步之遥时,脱身而去。
而董翳,却是迎击之后,胸中鲜血再难压抑,一口喷出,董翳手中提着的长枪,竟是略微颤抖。如此境况,秦军顿时为之声势一落,期泽也是神色凝重地拨出骑卒三千过去护卫董翳。
而此时,秦楚两军又是一个回合杀过。有了董翳缠住项羽,整个吴中子弟精兵的兵力大半都被纠缠过来。于是绞杀之下,再不复当初赫赫威势。
没了项羽领军冲杀,又是大半要过去护卫,不使项羽沦入无谓的车轮战中。如此状况,哪里能叫吴中子弟精兵再次挥出初阵对付秦军铁骑时的威风?
但董翳和项羽一战落幕,顿时秦军阵营内为之骚动一片。董翳乃是章邯二十万骊山刑徒军中最是强悍之人,也正是董翳的个人勇武,叫董翳所部战斗作风十分强硬敢战,同样,董翳也是而今秦军之中武艺最是高强之人。
便是这么一人,在和项羽的马战之上,竟是被打落得如此模样。一战过后,虚弱吐血,虽是看上去并无大碍。可口吐鲜血,极可能是内腑已伤,如此状态,董翳哪能再次迎战项羽?
而且看着项羽毫无损的模样,所有秦人都是一片揪心。便是期泽,也是神色凝重。骑军强大,克制的办法不外是步卒结阵厮杀,再是强大的骑卒,除非如重装甲骑那般,不然都难以撼动步卒的军阵。
但步卒再是厉害,甲具加身,一身武装,想要跑起来,再是训练完备的步卒也不可能追上四条腿的骑卒。故而,在战术之上,步卒对战骑卒十分被动。
如此,若是项羽的吴中子弟精兵不出,期泽有的是办法搞定敌军。但项羽如此强悍,一人之力,竟是叫整个军队战力都是拔高三成,如此强大,而且难有匹敌之将。一旦叫项羽多来几次,秦军的士气还不要全盘低落下来?
故而,这才有了董翳迎战项羽,缠住项羽将吴中子弟精兵削弱的战术。但董翳一战下来,如此境地。到时候,除了用人命去堆上去,将项羽的攻势拦住,那就只有等李左车的主力材官,以及晋南行营军到场了。
可若真是这样,期泽心中还不得痛得滴血?一个个骑卒训练成本,都是十分高昂的,而且如此人命消耗,那应该是降卒炮灰干的事情,用精锐骑卒去干,也太败家了。
正当期泽纠结着,最终要将兵马统统出去堆死项羽的时候。忽然,秦军一阵欢呼。
原来,楚军竟是退兵了!
“楚军退兵了?”期泽听到这个消息,立马奔赴帅帐。果然,整个帅帐内都是一派喜色难掩。人人都是面带笑容,期泽心中满是期待。尚未入帅帐人来人往,期泽一把扯住一名校尉,道:“楚军退兵了,到底是何故?”
“属下不知详情,但听说是项羽回了军帐,一言不,便将吴中子弟精兵拉了回去。而且,刚才蒯彻将军带了消息面见少府,恐怕于此有关吧!”
“哈哈,我就说统帅怎么会沉默至今!”章邯面带喜色,看着疑惑不解进来的期泽,笑道:“期泽将军,蒙毅大夫从代郡、常山郡两路出兵,断了燕国、赵国的后路,还将三十万大军的粮道给断了!”
“粮道被截,后路遇袭。项羽三十万大军困顿于此,便是不想退兵,也由不得他了!”章邯意气风。
此刻又是一名军官进来,朝着期泽一礼,低声禀告了几句。
听此,期泽恍然大悟,连声赞道:“潘窦,好,做得好!”
被期泽这大佬如此点评,潘窦一阵激动,不过这满堂都是高级军官,他虽然也是实力派,可还没主动言的权力,于是自己站在期泽身后,一个劲傻乐。
期泽看向诸人,最终落在董翳空缺的位置上,松了口气,道:“董翳将军方才并非没有功成,听闻项羽也受了伤患,十天半月之内,此战,项羽再也休想南下了!”
董翳一战下来,伤了腑脏,内伤严重,已经被安排护卫回邯郸休养了。整个秦军,一时间,都是气息紧张。但随后传出来的笑容,却让秦人一片欢呼。
项羽回了帅帐,却是谁也没见,只是将一应事务交托给了吴中子弟精兵的统帅项庄,以及钟离昧,季布,龙且,范增等人。而唯一的军令,便是下令撤军。
如此消息传出,整个反秦联军都是摸不着头脑。
但项羽入了帅帐便不再见外人,只有一干亲信的将官才能得以相见。如此,内里究竟有何问题,谁也不知道。一时间,各国将官面面相觑,最终只好随着楚军准备撤退事宜。
项羽入了自己帅帐,解了衣甲,无人所知的空间内。项羽上身**,衣甲尽去,但胸前一片血肉模糊之景象叫人觉得可怖。项羽没有丝毫异色,将胸前一块块破碎的铁片清理干净,用烈酒将伤口清洗完毕。
这些甲片,都是铁甲被董翳击碎时的战果。尽管董翳没有击穿项羽的心脏,但胸前铁甲破碎,却让项羽也是受创不浅。
良久,将伤口包扎好。看着甲衣上胸口的破洞,项羽脸上露出一丝怀旧的神色,随后将其好生藏好,换了一身便服。此刻的项羽,尽管沉默不语,但依旧强悍刚勇,如此武艺独步天下之人,尽管没了甲胄,但依旧叫人感觉到丝丝危险的气息。
这种感觉最为浓烈的,便是韩信。
而今似乎一战下来,谁也不知道项羽已经受伤。当然,被特科吸纳进去,已经成了临时科员的韩信除外。这位当年绕开所有巡逻护卫,一举窜入项梁军营的小军官将这一幕幕尽收眼底。
但随后,韩信便不得不逃遁离开了。
项羽自持帅帐绝对安全,故而根本想不到,趁着项羽将所有护卫支走的时候,竟是有一个小卒子窜了进来。而且看到了霸王卸甲的一幕。
项羽并非没有受创,董翳不愧是骊山军第一悍将,当初巨鹿一战便仗着马镫之力故而犹胜项羽。而今纵然项羽更加勇武,但董翳也绝非庸手。
两虎搏命,董翳略逊一筹以至于当众出丑叫秦人为之士气一阵低落。但实际上,董翳还真有这吐血的资格,因为他身旁不过五十步的,是秦军数万将卒。
但项羽没有,他的属下尚在远处,一旦他露出半点虚弱的意味,便会遭到难以想象的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