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白石溪旁边的山洞里呆了一天,跟着苏慕霖来到山外的桃邬镇等着白露和柳明村。他那天说给我一个新的身份,以柳明村侄女的名义进凤兮山庄,不仅能瞒过众人,还可以理所当然地跟着白露厮混。果然是凤兮城西山先生的得意门生,连身份都给我想好了,我危急四伏,有家不能回,这样的处境我哪有选择的余地。我问:“你们凤兮城还会有谁知道我的身份?”
“我不会隐瞒师傅”,他语气坚定。
这人不仅思虑周全,还是忠于师傅的好徒弟,小月人在竹屋,晚上我只能躲在在山洞里,而苏慕霖从外面捡了些干树枝,正蹲在那点火,我问他:“苏少侠出来有段时间了,会不会引起小月人的怀疑?”
苏慕霖嘴角上扬,很有信心地说道:“他们现在自顾不暇,哪还能留意我这个醉鬼。”
“你把他们怎么了?”
“你应该问白露把他们怎么啦?”说完他笑笑,继续摩擦着点火石。
有了血布那一件事,白露肯定会整蛊他们,但是他们怎么会突然奇痒无比,难道是白露早有准备?看出了我的疑惑,苏慕霖主动把下午的来龙去脉交代清楚。他给我的琉璃瓶里装得是是柳明村配的“化安香”,是他们遇险时求助的信号,意为“化危为安”。至于他们为什么会痒,这就是他们自找的,他们进竹屋搜查时,肯定摸到了书架和药柜,而书架和药柜柳明村每天用含有沉萼的清水擦拭,既能保持家具光亮又能防虫。最重要的是沉萼遇酒则会使人过敏,所以苏慕霖才冒着危险接近百里纵他们。
他已经将打火石一面磨得通红,抓了一把枯草靠近打火石,枯草瞬间烤焦,他对准枯燥继续磨了几下,只听“噗”的一声,火花四溅,瞬间将整个山洞照亮。他将火苗引燃地上的那一堆枯枝,火苗马上变得微弱,但极力在枯枝间乱窜,火苗越来越望,我靠近暖了暖手。
“既然你没醉,那他们绑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反抗?难道……你有别的打算?”其实我想说的是难道你打不过他们,毕竟他们人多势众,这么饱含深意的话居然被他猜出了我的本意。他将打火石收起,眉头一皱,假嗔道:“你想什么呢?也太小瞧了我了吧,我不和他们打是因为不想引起他们的怀疑,我选择任他们捆绑是因为我算准了柳先生他们会及时赶来,就是他们不来,你以为我就对付不了他们?”
我赔笑着解释说:“苏少侠谋略过人,若蘅自然不敢怀疑,只是……”我略停顿了一下,天色已晚,他还没有要回去的意思。
“只是什么?
“苏少侠出来许久,不知白露和柳先生怎么样了,苏少侠是不是应该回去看看?”我那么委婉地逐客令,希望他能听懂,不是我不留他,实在是男女有别多有不便,即使我一个人呆在这着实的怕。
他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说:“也是,那我先回去,你呆在这里,千万别出去!”
我点点头,他戴上斗笠,身影一闪消失在山洞里。我坐在火堆旁,山洞里出奇的安静,我紧盯着窜动的火苗,燃尽一根枯枝我就添两根,好在苏慕霖捡了足够的枯枝。肚子咕噜咕噜叫了两声,中午的时候只吃一点点,可外面乌漆墨黑,又下着细雨,再饿也只能忍着!又添了两根枯枝,在地上垫了一层枯草坐下来,忽然听到“吱吱”的声音,不会是老鼠吧?我全身战栗,赶紧爬起来,只见山洞深处有两点亮光,我抽出几根燃着的枯枝,小心翼翼地往亮光处照了照,又听到“吱吱”两声,比刚才叫的更嚣张,我往前挪动几步,那两点亮光突然往我这一窜,擦过我的裙角逃出山洞,我惊得手里的枯枝也掉在地上,捂着头大叫“啊!”
“怎么啦?”听到人声,不管三七二十一,我转身抱住来人,全身颤抖着,只说出“有老鼠”三个字。这人拍拍我的后背,“有我在,别怕!”等我缓过来,慌忙推开那人,往后退几步,脸上烧的通红,没好气地问道:“你怎么回来了?”面对我的阴阳怪气,他不怒反笑,“我不回来,还不知道某人害怕老鼠呢!”他竟敢取笑我,我还厚脸皮地抱住了他,丢死人了,又羞又恼,最后只说出:“你……”便没了下文。
“好了,我来是给你带点东西”,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包裹递给我,“赶快吃吧,吃完好好休息,我就守在外面!”说完走出山洞,我打开包裹,原来是几块小饼,估计是白露留给我的。坐在火堆旁吃了几块,重新铺了一层稻草躺下,望着苏慕霖在山洞入口处坐着的背影,心里踏实许多,不知不觉进入梦乡。
半夜醒来,发现身上多了一件墨色外套,起身发现苏慕霖在洞口歪着。外面的雨淅淅沥沥,没有要停的迹象,夜风袭来,阵阵寒意,因为有火堆,山洞里并不是太冷,可洞口就…我将外衣披在苏慕霖身上,他呼吸均匀,眉毛黑而粗,肤色稍暗但肤质光滑细腻,下巴上冒出星星点点的胡渣,仔细看着竟比三哥还好看。三哥是父皇几个大皇子中长相最好的,温润如玉,芝兰玉树是他人对三哥的评价。其他的虽说也是美男子,但都稍逊一筹,养尊处优的生活又使他们显得文弱娇气,所以当赵平等男儿从沙场回来,健壮的体格,粗犷的声音,豪迈的气概,顿时吸引了众多名媛,也让诸多公子哥刮目相看,三哥也主动请求去边关历练,回来后果然增添了不少英气。苏慕霖看上去绝对秀气,但仅是外表而已,能骑驴穿行山林,能装无赖醉鬼,这绝非常人所能做的!
“你看够了没有!”
苏慕霖突然睁开眼睛,饱含深意的看着我,我赶紧偏过头,原来我竟一直看着他在浮想联翩。这下好了,他肯定以为我是个花痴,其实我真的没有这个想法,虽然他是很好看。我笑了笑,“其实我…”该怎么说呢?他玩味的看着我,我脸烫的厉害,幸好现在只有洞里的一点烛光,不然被他瞧见我还怎么自处。“刚刚我看到一只蚊子在你面前飞来着”,现在才二月过半,哪来什么蚊子?
他笑了笑,也不戳破,淡淡地说:“外衣我留下,外面风凉,你快回里面吧,伤口刚长好,莫要冻着了!”
我起身走回洞里,往将要燃尽的火堆里加点干树枝,火渐渐变得明亮,看着他的背影问道:“白露说我是你们的旧识,可我一点印象也没有了,你确定我是你们曾经认识那个梨花?”
他叹了一口气,半晌才说:“我不知道你怎么会忘了?不过忘了也好,但是你眉间一点朱砂痣我还记得,那时候你和白露都跟着我,尤其是你,明明是娇贵的小姐,却整天嚷着要学武,非要我教你箭法……”原来我小时候这么顽皮,难怪后来父皇会让两个嬷嬷盯着我学习礼仪,可我身为齐国公主,怎么会有机会来凤兮城,据我所知父皇和凤兮城的西山先生从无来往。
翌日醒来就不见了苏慕霖,中午的时候他才赶来,向我讲述了外面的情况。为了不让他们怀疑,白露应是忍住没来陪我,他们在竹屋外面淋了一夜的雨,白露也不给他们食物,他们就自己去山涧里捉鱼。苏慕霖说他们一时恐怕不会走,为了我的安全只能先带我走,最后我们来到山外的桃邬镇等他们!两天后,终于等来了白露和柳先生,在镇上买了些干粮,我们马上就上路赶往凤兮城。
白露吃着黑芝麻糕,给我讲起她在竹屋惊心动魄的三天。前两天就像苏慕霖说的,白露不给他们吃也不让让他们进屋子,刚开始他们还能扛得住,第三天夜里,有几个人因为受寒和饥饿,相继倒了下去,百里纵也乱了方寸,求柳明村给他的手下瞧病,柳明村本着大夫的职责给他们服了药,并熬了一大锅饭招待了他们,但是给他们吃饭,刚买的粮食吃两顿就见底了。柳明村做了最后一顿饭给他们,并收拾东西说“既然你们不走,那我们走,反正我们的口粮也吃光了。”百里纵感到愧疚,向柳明村道谢后离开竹屋,并留下一把匕首和一锭金子。小月人只要给别人匕首,就是任那人做朋友了。
“要不是师兄那日附在我耳边说明情况,我都不知道他们要找的人居然是你?姐姐,你怎么会得罪小月人呢?”白露问道。
“我…”苏慕霖说我的身份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对不起,白露,我只能先瞒着你了。我稍加思索,道:“我家曾经也是渭都的钟鸣鼎食之家,哥哥在去年攻打小月人,不知道怎么得罪了他们,我和哥哥在凤兮山被他们盯上,然后他们杀了哥哥,逼我跳崖!”真真假假,赵平将军,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哥哥。
“难怪姐姐上次说要走,就是不想连累我们。想不到小月人如此恶毒,那姐姐的家人…”
真是个单纯的姑娘,对我的话居然没有丝毫怀疑,我淡淡答道:“我爹没事,他们也不敢,只是我没有证据,这事若告知官府,就不仅仅是个人恩怨,去年刚和小月国议和,兵疲马倦,粮草匮乏,大齐得到了十座城池,百废待兴,皇上怎么会因为此等小事再次对小月国发兵。”
白露叹口气,拍拍胸脯向我保证:“没事,以后有我们保护你,保证不让那些小月人再伤害你。”我勉强扯出一丝笑容,若有一天你知道了我的身份,你还会对我坦诚相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