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汰是北方土话,讲的意思是一个人不修边幅,非常的脏。
刘大埋汰,单听这名儿,估计大家也能猜出对方是个什么主儿了。
可即便心里有准备,我还是让现实惊了一下。
院子里是什么样呢?
别的不说,先说屋子。
咱们在外边瞅,搁土墙围的这个小院里有个土坯房的屋顶,可推开‘门’实际一看。
那土坏房还能叫房吗?
朝阳面的大半个墙全塌了,只有零星几根柱子搁那支撑着。东边墙也塌半片儿,至于后边儿,也塌了许多的地方。
这屋子,没窗户,没‘门’,四面透风见光。
此外,站在‘门’口可直接看到屋子的大火炕(东北农村大多睡火炕。)炕上‘蒙’了一个油渍抹黑的大‘花’被,那被子,像是泼了层油,接着又扔泥堆里捂三天,瞅着都没有原来颜‘色’了。
被子里躺一人,此兄估‘摸’正在睡觉。
搁他脑袋底下,就是炕沿下边,用几块破砖头儿支了一个锅,锅里好像还炖了只小‘鸡’儿。围着锅尚且有一地的‘鸡’‘毛’和‘鸡’血。
放眼再瞅院子,西边一侧全是此人的翔。东边一侧则堆满了各式的垃圾杂物剩菜剩饭。
眼下这天儿,已经是热了。
因此,这院子,再加上这么些东西一堆。
我的苍天呐!
那味儿!真比下水道还要冲三分。
但你不服不行!就如此恶劣之环境,炕上那位,居然还睡的很香。
我们进来,估计刚给这货吵醒,他嘟囔着躺被窝里说了一句:“陈大窟窿,你干啥来了,咋又来了呢?这回你来,整酒了吗?”
“有有,有酒,我这拎了一小桶呢。”说着话,陈教授让白大刮放下背包,打从里边,拿出一个装酒小白桶。
“啊,有酒啊,行,你把酒搁那儿吧。完了,你们要是累,进屋歇着啊,还有,炕底下我昨晚炖了只小‘鸡’,你们要是饿,好像还有一个‘鸡’屁股,一个‘鸡’脑袋,对付吃吧。我……呵欠,还得再睡会儿。”
说了话,这货,又睡了。
祝老道这时抻脖子瞅了瞅,然后啧啧有声说:“奇人呐,此兄,真乃奇人呐!”
陈教授陪了笑说:“是啊,这个,我们……”
他意思是进屋儿,可大伙意思,那叫屋儿吗?眼么前,没塌就不错了,还是出去,搁‘门’口等吧。
大家这时陆续离开小院,临走还给‘门’关上了。
屯子里邪‘性’,别的地儿,我们也不敢去,就沿着刘大埋汰家土墙根坐了一排,面朝天空晒太阳。
祝老道掏出盒利群,给陈教授几人发了,然后问:“老陈,这屋子里的奇人,你是怎么认识的,这人……”
陈教授摇了摇头说:“别提了,这人呐,本名叫刘柱,家里兄弟姐妹一共五个人。其余几个,成年都离开这个屯,到外地成家去了。家里就他一个人,留在本屯。刘柱这人,好吃懒作,在家什么活儿都不干,就知道吃,吃完就睡。”
“他十九那年上山,不知怎么跟外村一个汉子就打起来了,然后他失手给人家打死。接着,就被判了无期。这不在号子蹲了将近二十年,减刑出来没一年。”
“回到家,他还是什么都不干,就搁这破屋子里住。饿了,就东家西家要点,人家不给,他就偷‘鸡’‘摸’鸭,回去收拾一下扔锅里,煮熟了就吃。等吃饱了呢,他再睡……”
“另外呢,此人还喜欢喝酒,那酒量……”陈教授啧啧有声地说:“看到那五斤的小桶没有?咱搁延吉装的烧酒,六十多度啊,估计只够他一天喝的。”
说完这些,陈教授嘿嘿一乐说:“这就是个‘混’吃等死的货,要不是他对山路熟,哼,我才不找他呢。”
众人呵呵附和。
陈教授掐了个小烟儿,得意瞥了眼周围,然后说:“这么着,咱干等也是等,那个,几位道长,你们一路辛苦,也‘挺’累了,这地儿晒太阳‘挺’好的。我呢,‘肥’杨,你跟我出去转转,‘弄’点吃的回来。”
大伙对此没意见。
陈教授起身,叫上‘肥’杨,两人并肩,朝屯子西边去了。
我坐了地上,仰头晒了会太阳。这时,谢雪峰和郑海伦俩口子估计昨晚没睡好,让太阳一晒,困意涌上来,居然倚着墙根就这么睡着了。
正好这会儿,打从东边,就过来一个十六七岁的半大小子。
这小子标准农村土孩儿打扮,并且还骑了个破飞鸽自行车,那车一骑起来,除了铃不响,车身上下全都跟着哆嗦响。
呼啦,呼啦,骑到我们近处。
他扭头朝我们瞅了几眼,呼啦,呼啦,又朝远处骑。
可刚骑没三十秒,这小子拐了个弯,又转回来了。
到近处,他一抻‘腿’,搁脚尖在地上把车子支住,探出个脖子,对我们说:“你们看事儿不?俺家仙儿老灵了!”
我一听,心里乐了,然后跟祝老道对了个眼神儿。老道会意:“你家仙儿,要钱不?”
对方:“不要,俺们屯的仙儿都不要钱。你上俺家,给仙儿上三柱香,磕几个头就行,但你得心诚,你心不诚,仙儿会降罪。”
明白了!
我和老道心里有数儿了。
这些个妖物修行靠的是什么?靠的就是信仰之力,只要人,信它,磕头拜它,它受了香火,渐渐它就能成气候!
“那行,你叫啥名儿,怎么称呼?”我和老道起身了。
对方:“你叫我小四儿就行!那啥,你们看事儿?”
我:“看,看事儿。”
“那行,你得先把香火钱给俺。”
呃……
我一怔,心说你大爷地,刚说不要钱,这又要香火钱。
我试着问了一句:“多少钱呢?”
小四儿:“进的香越多,仙儿越灵。那个,一柱香500!”
这什么行情啊,谁规定的呀,我上潘X园子找人批个八字,断流年好像顶多也就两百块钱,这给仙儿上一柱香,就要500!
老道‘阴’沉:“太贵了吧。”
小四咧嘴:“没办法,前年还100,现在涨价了,啥都贵。”
老道:“那我们不看了。”
小四:“不看不行,你们来了,就得看,要不然,仙儿降罪,回去倒大霉,让车撞死,老婆跟人跑了,别怪我没提醒你。”
狠!果然够狠,并且非常江湖。
老道眯眼笑说:“爷我还真就不想活了!想死!怎么着吧。”
小四:“你死不要紧,你认识的人都得死,你们全家都得死。”
我去!
我一听这话,火儿呼的一下就起来,就想要揍人。
老道冷静,一把拉了我说:“行,我们跟你看,那个一柱是吧。”
小四:“最少三柱,一柱只能保你家人不死,你自个儿,还得死。”
老道嘿嘿:“行,你带路吧。”
小四:“先给香火钱。”
我无语……
然后掏兜,好在之前兜里放了不少的现金,于是数了一千五‘交’给对方。
小四:“那你们跟我来吧。”
老道转身一番安排,让祁道长和那对男‘女’情侣,以及白大刮原地等候,我们直接跟小四,去找仙儿看事儿。
安排妥了,小四在前带路。
就这么,朝西走了三十多米,一拐,进了一个小胡同岔子里,然后又走了十多米,搁一户红砖大瓦的人家面前停下了。
到房子前,小四从车上翻下来,把大黑铁‘门’打开,然后朝屋里喊了一声:“妈,来人看事儿了。”
说了话,小四推车进院儿。
祝老道这时给我一眼‘色’说:“等下看清时机,先把这个什么仙儿给拿下了。问出我们想知道的东西,回头再找机会行事!”
我咬牙问:“玩文明的,还是野蛮的?”
祝老道“见机行事,瞧那仙儿是个什么主儿,不行,你就用大牙,你懂的。”
“明白!”
目前为止,我知道,这屯子里,供的不是一个仙家。并且,这些所谓的仙家,没一个好玩意儿。
东北包括华北一带很多地方,都有供俸保家仙的传统。
真正保家仙,是不会让你收受他人钱财,不会让你干这,干那儿。它们是跟着你一起修行。
什么叫修行?其实,在保家仙眼中,我们的正式生产生活,就是一种修行。
人家不是说了吗?生活就是一场修行,这话再在理不过了!
可这儿的什么仙家,一柱香要五百,不给,还要害人。这不是妖怪,还是什么玩意儿?
心里拿定了主意,我跟祝老道进了院子。
这大院儿,气派呀,收拾的非常整齐,并且,院子还支了接收卫星电视的大锅,屋顶上还有太阳能热水器,这日子过的太滋润了。
小四儿,这时正搁‘门’口等我们呢。
我们到了,他面无表情,动作熟练地拉开‘门’,然后说:“规矩讲一下,见了仙儿,不能瞎问,三柱香,只能问三件事儿。还有,仙儿说什么是什么,不能顶嘴,知道吗?”
我很老实回答:“知道。”
“进来吧!”
进屋儿,大厅收拾的很整齐。然后,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正坐在椅子上,闭了眼睛,好像在打坐。
但是,这‘女’人,我只瞟了一眼,就感觉不对劲了。
她瘦啊!
不是一般瘦,而是那种真真的皮包骨的瘦相。两只眼睛,都凹陷进去了,冷不丁一瞅,那就是两窟窿。另外,这‘女’人跟大熊猫似的,眼圈一周,全是漆黑一片。
除去这些不算,再看印堂。
也就是两眉中心的位置,那里,像被什么东西砸了一‘棒’子,乌黑青紫不说,都已经凹陷了。
祝老道进厅,他眯眼一瞅那‘女’人,接着他‘抽’动了下鼻子,然后,老道压低声音跟我说:“这是个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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