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沉木告诉庞文澜:“这三百个青年的身体素质相当的好,而且都受过高等教育,可以培养成为优秀的军人。他们都有兄弟姐妹,就算战死沙场,也不需要担心沒有人赡养他们的父母。”
“李先生,你……”庞文澜看着李沉木,心绪突然间变得非常复杂,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我们不止出人,还出钱…”李沉木见庞文澜对自己的态度似乎有些转变,于是再接再厉,从怀里拿出一张支票递给了庞文澜:“这是仰光一地华人募集的资金,用來给果敢共和军购买武器和装备。其他地区的华人现在也发动起來了,估计不久之后就会有更多的筹款。”
庞文澜把目光落在那张支票上,犹豫了许久之后,才颤抖着双手接过了支票。
片刻之后,庞文澜才扫视了一眼上面的数字,发现是一千万美元后,当即喟然长叹:“李先生,我错怪你了……”
李沉木急忙摆摆手:“大家都是同胞,沒必要这样客气。”
一千万美元并不算多,但仰光华人筹集这笔钱却相当困难,而且这是客观原因造成的。
华人最初筹集的都是缅币,一百五十缅币才相当于一元人民币,而且近两年缅币还在不断的贬值。
问題在于,MD发行的最大面值的钞票也不过一千缅币,仅仅相当于七块左右的人民币。
在MD的日常生活中,如果需要购买较贵的商品,需要准备一个大大的旅行包,在里面塞满钱。
这也就意味着,在MD这个国家当抢匪,抢现金的都是傻B。
由于MD的金融非常落后,对银行资金的流向又控制得很严格,仰光华人无法通过电子方式把钱划给果敢共和军,因此这笔钱如何运输就是一个很大的问題。
另外一个问題则是缅币对果敢共和军的用处不大,果敢共和军需要购买的任何东西都不能以缅币结算。
仰光华人考虑到这个问題,因此将缅币兑换成了美元。
MD的外汇管理相当严格,通过正常途径无法兑换如此之多的美元,于是仰光华人只能通过地下黑市兑换,然后存入海外银行以换取支票,这样一个过程本身要花去不少费用。
这些细节只有常年生活在MD的人才会有切身体会,李沉木虽然沒有说太多,果敢共和军的人却了然于胸。
庞劲东虽然对这些不了解,但对李沉木带來的那三百个华人青年很感兴趣,因为根据这些人的自身条件,可以培养成为优秀的军官。
果敢共和军当下最欠缺的一样,就是一支高素质的军官队伍。
如果沒有这样一支队伍,果敢共和军就只能永远做占山为王的草寇。
庞文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的对李沉木说:“大恩不言谢,李先生对我果敢共和军的这份信任和支持,庞文澜无以为报,只有尽力做好自己的事,不辜负了这份希望和信任…”
李沉木见自己终于打动了庞文澜,感到轻松了许多,同时也有一些得意:“我只是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而已,庞将军不需要太过挂怀…”
“当年你我之间有些芥蒂,李先生能不咎既往,以民族利益为重,此时又说出这样一番慷慨大度的话语,实在让庞文澜感动,更让庞文澜羞愧…”
这几句话说得李沉木很开心,急忙不失时机的自我夸奖了一番:“刚开始的时候,老夫决定援助果敢共和军,很多华人并不能理解,想要置身事外。老夫苦苦做他们的工作,让他们明白所有的华人是一个整体,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这才扭转了他们的思想。然后老夫又借助家族的影响力……”
庞文澜十分耐心的听着李沉木侃侃而谈,最后说了一句:“李先生辛苦了…”
“辛苦是值得的…”李沉木做完这番自我表彰之后,想到当前的形式实在让自己难以放心,于是关切的问庞文澜:“不知道庞将军下一步有何打算?”
华人决定帮助果敢共和军,需要极大的勇气和决心,因为这意味着走上了一条不归之路。
虽然普通华人沒直接参加战斗,但如果果敢共和军失败,他们必会遭致MD政府的报复。
在这个时候,假使果敢共和军不能给予这些华人足够的信心,不仅无法充分调动起他们的积极性,甚至可能导致他们未來反水。
然而,庞文澜对于下一步的计划也沒什么具体设想,如果一定说有,就是寄希望于庞劲东能够争取到Z国的支持。
叹了一口气,庞文澜指了指庞劲东,告诉李沉木:“我的这个侄孙即日将启程去Z国,力求争取到Z国政府的支持…”
“哦?”李沉木看了看庞劲东,问庞文澜:“你的这个侄孙有把握能够见到Z国的高层领导?有把握能够说服他们?”
庞文澜笑了笑:“这个问題,还是让我的侄孙自己來回答你吧…”
庞劲东不等李沉木重复一遍问題,向前跨了一步,主动回答道:“对于李先生的前一个问題,我可以做出十分肯定的回答,而且对方现在已经向我发來了邀请。对于后一个问題,我不妨坦率的告诉李先生,我并沒有十足的把握说服Z国高层,但会尽最大的努力…”
李沉木的前一个问題只是铺垫,后一个问題才是关键,庞劲东直接坦诚相告,以真心换取李沉木的信心。
李沉木微微的点了点头,沒有再说什么。
屋子里的气氛一时变得沉默起來,庞劲东扫视着在场的所有人,突然笑了笑:“我觉得自己的身份挺尴尬的…”
庞文澜也笑了:“有何尴尬之处?”
“我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华夏人,竟然要代表海外华人和与自己的祖国谈判,难道不尴尬吗?”
庞劲东的这句话让在场的人都笑了起來,只不过这种笑并不是因为好笑,而是一种发自无奈的苦笑。
得到了华人支持,果敢共和军的情况多少乐观一些,庞劲东也能抽开身了。
不久之后,庞劲东回到B市。
此时,刚好是八月底,令人十分奇怪的是,即便在三九寒冬也只能见到细小雪花的B市,此时竟然飘起了漫天的鹅毛大雪。
这种反常的气候引起了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气象专家试图用冷空气团的非常规运动说明这是正常现象,环境学家认为这是大自然对人类破坏生态的报复。
普通老百姓却不管那么多,观赏起这难得一见的雪景。
热恋中的青年男女则不失时机的漫步于雪中,充分发挥自己的想象力,把这场雪诠释为老天对自己恋情的浪漫成全。
庞劲东此时此刻却沒有这样的闲情逸致,心头好似压了一块千斤巨石一般。
下了飞机之后走了许久,庞劲东感到头顶有些湿漉漉,伸手一摸才知道下雪了。
“这个季节怎么会下雪呢……”庞劲东摇了摇头,用这句简单的话表示了自己对这场雪的感受。
只是在内心中,庞劲**然意识到,或许这是一个十分不好的预兆,预示着自己这次回国的任务将要失败。
伴随着白雪踏在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庞劲东带着唐传江、风间雅晴和长野风花回到了家里。
外面的天气因为大雪而骤降,但是庞劲东的家里却暖洋洋的,唐韵和林佩雯正坐在一起,一边吃着零食,一边闲聊。
廖承豪显然也加入了这个茶话会,只不过坐得远了一些。
三个人一见到庞劲东,齐刷刷的站了起來。
唐韵惊讶的问:“什么时候回來的?”
庞劲东满怀这心事,有气无力的回答说:“刚刚…”
“事前为什么不通知一声呢?”
“有什么可通知的?”
“我是你的助手哎…”唐韵嗲声嗲气的说着,不满的噘起了小嘴。
听到一个年纪比自己大的女人用这样语气说话,庞劲东感到有些不自在:“你最近吃错什么东西了吗?”
“沒有…”唐韵恢复了往日的那种神情,既妩媚万分,却又暗含着冰冷。
庞劲**然觉得,尽管唐韵平日里到处放电,却从沒有对任何人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这段时间以來,她肯定非常担心自己,因此自己的话有些过分了。
庞劲东笑了笑,对自己的话做出了另外一种解释:“我的意思是说,你肯定吃错了什么东西,所以这段时间变得又漂亮了…”
“你才吃错东西了呢,嘴变得甜了…”唐韵嫣然一笑:告诉庞劲东:“我们都很关心你,想知道你在那边的情况怎么样,可惜联系不上…”
接下來,分别后的众人坐在一起,开始叙述起离别的经过。
庞劲东对当下战况,本不想说太多,却沒想到唐韵等人对果敢地区的历史和现状已经了解到很多。
因为国内早就已经沸沸扬扬的,各大报刊和网站上,关于果敢战争的新闻和讨论充塞了人们的耳目。
就算对这件事不怎么关心的人,都难免会被动的了解到一些。
唐韵十分有心的收集了一些报刊,这时便全部拿出來,把上面比较有代表性的评论分析文章给庞劲东看。
庞劲东本來就很不理解国内媒体为何热炒果敢战争,看到这些评论和分析更是大吃一惊,因为有相当数量的观点认为,Z国应该对果敢战争进行干涉。
虽然庞劲东还沒有來得及上网,但是也能够料想得到,网上的评论和意见肯定要更加激进。
其中一篇刊登在具有政府背景报纸上的社论认为,果敢战争的实质是MD政府在大缅族主义的蛊惑下,对北方少数民族发动的一次民族清洗,这一点在前段时间的滚弄暴乱当中已经表露无遗。
MD作为Z国西南地区的门户,这场战争将在事实上严重影响到Z国。
而战争所带來的一系列问題,比如难民的涌入、炮弹的误炸,更是会对Z国的边疆安全构成严重威胁。
再考虑到目前与MD政府作战的**军队,其中有相当数量的人员在事实上具有Z国国籍,因此Z国政府不因该对这场战争熟视无睹。
其他文章也持有差不多的论调,有的甚至进一步提出,应该以人道主义的名义进行干涉,或对果敢地区的华人进行援助。
这个所谓的“援助”虽然见诸于许多其他文章,但都沒有做出进一步的诠释。
庞劲东的心里非常清楚,“援助”可大可小,既可以只是食品和药物,也可以是武器装备。
庞劲东很仔细的看完了所有报道,然后将这些报刊放到茶几上,十分奇怪的说:“怎么会这样……”
唐韵撇了撇嘴:“这有什么可奇怪的?”
“让人奇怪的地方多了…”庞劲东摇摇头,回答唐韵说:“记得九八年的印尼排华事件吧,当时的国内媒体进行了封锁,直到事后才把事件披露出來,而且也沒有发生任何这样的讨论…”
“难道你不知道现在国家对外政策开始发生转变了吗?”
“当然知道…”庞劲东思考了片刻,觉得还是不能理解:“但是这种转变是渐进的,也是非常隐晦的…既要符合韬光养晦的政治策略,也要避免给人Z国威胁论的口实…按照国内过去一贯的观点,果敢战争属于MD的内政问題,不应该这样大张旗鼓的讨论是否予以干涉…”
很显然的是,唐韵作为一个冷静的旁观者,对这种突然性的转变有着更加深刻的分析:“无论是怎样渐进和隐晦的转变,都要有一个量变的积累过程,当量变积累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会爆发质变。质变通常需要一个合适的机会爆发出來,而果敢战争就是这个机会。”
庞劲东点点头:“你说的非常有道理…”
“还有一件事情你要明白,那就是我们国家在做一件事情之前,肯定要进行充分的舆论铺垫。”唐韵深深的道:“因此在我们国家可以见到这样一种规律,如果媒体突然之间开始大篇幅并长期的讨论某件事,那么这件事情在不久的将來就会付诸实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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