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柔望着一直沉默的广陵笑道:“你为何一直不说话?”
“我要说些什么?”她笑道:“我觉得你们说的都很有道理,所以听着就好了。”
“你从前问过淇奧他们这些问题吗?”泽新问:“我从未见你叫过淇奧的本名叶寒。”
“自然,淇奧这个名字就是我给他起的。淇奧,奇遇。我遇见他便是一场奇遇。”广陵趴在船头笑道:“我也问过他们,为何不起兵呢?竹门的钱财难道还不够他们两个争夺天下吗?那时候大哥看着冬姐,淇奧看着我,异口同声的说,现在就很好。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有问过他们,因为我也觉得,这样就很好。”
白畅道:“要是他们当年起兵了,说不准你现在就是皇后了?”
“皇后哪里比的上我们一群人在江湖之中畅游来的痛快,大哥常说,他与淇奧有夺世之才,却没有夺世之心。”广陵坐在那处,盯着海面痴痴的笑了:“什么东西能比的上想要的欲望,和充满欲望的心呢?他们本就不是那样的人,哪里会有那样的心呢。”
他们的船只渐渐离开那处满是青烟的地方,广陵一直都看着,像是在和什么人对视一般。
从前也是如此,淇奧总是喜欢坐在某个地方就这么傻傻的和她发一整天的呆。
“诗经里面常说人近游的好处,孔子也推尚近游,陵儿觉得是近游好还是远游好?”淇奧靠在竹枝上,那竹枝被压得弯弯的像是半山腰的拱桥。
“我吗?我觉得都好,你和我在一起咱们去哪里都好。”
“那咱们择个日子出去游闹怎么样?大哥和冬姐也一直都在说要出去看看玩闹上一段时间,陵儿可有想去的地方?”
广陵见他面上的欢喜满满:“我?我也不知道,我还没有怎么离开过青山呢,最远只去过那边的村落。”
淇奧道:“你为何没有想着要出去?”
“我不觉得外面有什么好的,而且我一个小小孩童,怎么可能会有离开这里的本事?”
青衫在竹林中飞舞开来,他转瞬便到了广陵的身后,两人同攀在那枚竹子上,广陵叫道:“我说你啊你,能不能心疼一下这竹子?咱们两个人都在上面你可想过它能不能承受的住?”
淇奧抿唇下一刻便拉着她的手,两个人轻盈的落下了地面,转身面对着她责备的表情,自己却是一脸心满意足,得意非凡:“这样就不用心疼那竹子了吧。”
广陵伸手便打过去,他拉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扯便入了怀中:“弟子敢打师父,你是不是想要被废了武功,逐出师门啊。”
“那师父你和弟子有男女之情是不是更不对啊。”
“你若是愿意,我也可以是你的师兄啊,反正毕方心法本就是自学的功夫,我传你心法,也不过是尽师门职责,要说回来,咱们两个也都算是毕方的徒儿。”
广陵摆手,身边接着清风过境带落的竹叶,一片片,一枚枚,宛若一阵落下的春雨。
“我可不要做毕方的徒儿,听起来就责任重大,还是做你的徒儿比较好,万事都有师父撑着,我才好悠闲的做我的事情。”
这样一句之后,那人便拿腔拿调起来:“也不知道徒儿你没有都有什么事情啊,可是要缝制出嫁那日的嫁衣啊?”
他说的风流坦然:“又或者是出嫁用的绣鞋吗?”
广陵自然也不是什么易害羞的人,若是真的害羞了,这淇奧便是得逞了。
“那不知道你可喜欢我穿大红嫁衣的样子,凤冠霞帔,锦绣团圆?”
“你穿成什么样子,我都喜欢,而且啊喜欢的紧。”他伸出手,她便牵住了,竹叶落了一地,二人踩过那铺满竹叶的地面,渐行渐远。
回到竹门,染冬已经做好了饭菜,晓柔他们也都坐在椅子上,众人都是一副在等待他们回来的模样。
大哥坐在最里面笑道:“你们两个今日回来的晚了些,可是在竹林遇上什么好事情了?”
“哪里有什么好事情,他整日就以逗我取乐。今日回来的晚了,还不是因为他今日逗我逗得开心了。”广陵坐下来,冬姐立刻伸手去揉她的头发与额角:“那你还同他牵手回来?”
“我喜欢他,又有什么办法呢。”广陵闷声闷气的趴在桌子上。
众人都笑。
“这陵儿啊,也就只有淇奧能制得住了。”大师兄道。
叶展在一旁看不下去说了两句:“淇奧啊,你别老是逗陵儿,当心她一个生气不要你了。”
淇奧立刻扬眉:“那我要对陵儿好一些了,不然她一个不高兴不要我了,我上哪里去哭啊。”
“能不能吃饭,本来他一个逗我,现在你们一群人来逗我,都不是好人。”她塞了一大口饭到嘴里。
“不闹腾了。”叶展道:“我和淇奧商量了一下,打算就近期带着大家出去玩闹一番,大概出去个一年两年的模样,你们可有人不愿去,若是不愿意便留下。”
哪里会有人不愿意,那时候谁又不是脱缰的野马,谁还不想离开这小小的山间,到人间去玩闹一番。
那日离开竹门,漫山花鸟都飞舞出来,就连清风送来的香味都带着几分缱绻。
像是在为他们的离开送行,也静默的等待她们的归来。
淇奧拉着广陵的手,点在树枝之间。
最先落在下山。
“这孩子就是孩子,说道要出去玩,这心性一下子就暴露出来了。”
“陵儿也就算了,这淇奧怎么也这么顽皮起来。淇奧昨晚还在担心陵儿出来会太过高兴忘了本来的事情,如今看来,这一路上咱们要担心的可不是陵儿,而是淇奧了。”
“脱缰野马哪里是我们能拉着的。”
各色衣裳在空中飞舞过,惊起大片蝴蝶,漫山青鸟高歌愿君远去直到平安归来。
“咱们现在要去何处?先去洛阳吗?还是往北走呢?苗疆是不是肯定要去的?”
哪里还有一点要去闯荡江湖的模样,不过去玩闹罢了。
笑语声声,轻歌悠然……
一片逍遥自然,幸福安然的模样。自是不提。
广陵闭上眼睛再睁开,他们的船只已经飘出很远了,几乎和那片满是青烟的海水相隔两个世界。
你看无论那片风景多美,不属于你的,终究是不属于。
“晓柔。”她轻声唤道。
“嗯。”
“我想吃紫薯甜汤了。”她想起一些事情,便想起当时甜蜜的滋味:“这几年我一直都很想吃,见到了你却忘了,现在才想起来。”
晓柔笑道:“这个季节可没有紫薯,而且这里是海边说不准也没有紫薯这种植物。”
“这样吗?那等回了竹门你做给我吃吧。”
“好,等回了竹门我就做给你吃。”
船儿渐渐靠了岸,他们将船还给了船家,便回了客栈。
小二上前来问,广陵便说是气候的关系,不要随便过去为好。她未曾和那个老人有什么约定,却还是决定什么都不说。
泽新握紧晓柔的肩头:“她没变,一直都没有变过。”
“善良没变……我如今怎么却希望,她变了才是好的呢?”
白畅站在一旁,将他们的对话听进去,静默着,心中泛起层层疲倦。
黑庄之中这样的事情不算少,历经大难伤悲之后,很多人看似变了,其实,本质是没有变的,这样的人最是顽强坚韧,若说她们心里有没有恨意,那自然是有的。见过那样的人,你总会不由的心疼起来,有时候会觉得……
她变了就好了,她变了,自己便不会心疼了。
人间感同身受太难,欲望相争才是最直接的感触。
可在别人身上看到自己所缺少,或者说自己身上相近的地方总归还是会有一种想要去保护的错落感,人就是这样的矛盾。
他伸手拉住麓扬,麓扬只觉得自己手腕上一边冰凉,转头看白畅,那人的笑脸有些僵硬和平时游刃有余的模样,差别很大。
“咱们回去休息吧。要在这海岸等上几日才能离开。还是抓紧时间休息吧,说不准离开了这与世隔绝的地方,咱们就要陷入阴诡江湖之中了,还是休息吧。”
直觉告诉麓扬,这话不是说给他听的,而是说给那边正在喝茶的广陵。
“你少喝点吧。茶喝多了不易睡眠的。”麓扬开口。
广陵笑了:“自然。那便不喝了,咱们上楼休息去吧。”
午后阳光落下来带着些暖意,她躺在床上,盯着腕上的镯子发呆,蓝儿和金儿在她身边睡了,她的指尖在那两只灵兽身上来回轻触,它们喜欢这样的感觉,越发的黏着广陵。
“你们怎么那么贪睡,昨天睡了一夜了,今天还要睡,晚上怎么办呢?”
她自言自语着,像是在和他们说话,可明知道没有人回答她。
“哎,平日里面对着淇奧说话,他也是这样不理会我,他若是还活着,我那么吵闹,他早就受不了了,哪里还会那么安静的听我说话。”
她说了很多,只说给那两只不懂人话的灵兽听。
直到太阳落山,她才念着淇奧的名字睡过去……
这才勉强睡可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