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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容宣也在看那辆马车,只是唇畔浮起了一抹笑意。
看来果然是谢容宣所熟悉的人。
闻音询问道:“这是……”
似乎是猜到了闻音的疑惑,谢容宣很快回应了闻音的问题道:“是云徽。”
就在他说话间,那辆原本停在谢家大门处的马车突然动了,随之车帘掀动,一道萧疏轩举的身影自其中缓缓踏出,那人相貌果真与旁人所说一般俊逸清朗,脱尘绝俗,他着一袭湛然白衣,手执墨扇,扇间点缀金色字纹,自将洒脱与雍容融为一体,成了如今这道身影。
在看见这人的瞬间,闻音不知为何就想起了谢容宣。
不论相貌,若说谢容宣当真变成了男子神态,那定与此人相去不远。
因为这两个人……穿衣打扮似乎都源自同一种习惯。
骤然想到此处,闻音的神情突然变得一言难尽起来,她就这么看着这位突然出现的楚大公子,突然之间,似乎明白了什么。
“阿宣,好久不见。”
“云徽,你总算来了。”
那边谢容宣已经来到了楚云徽的面前,两人神情相仿,笑着打了招呼,然后——两个人突然各自夸起了对方的衣着打扮。
“……”闻音仍然想不到自己应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这两个人,所以她选择了安静待在一边。
于是楚云徽已经转身开始给谢容宣看他们布庄刚出的新布料和新衣裳,谢容宣则一面看着,一面低声与楚云徽说着自己这些天来所想到的搭配与想法。直到两人都将后面车中的货物看了一圈,楚云徽才终于注意到旁边依然没办法开口的闻音。
闻音在这世间精通的东西不少,但若说起打扮便是毫无能耐,只得在旁听着。
谢容宣这才记起自己方才太过投入,竟没有顾虑到闻音,当即歉然颔首,旋即对楚云徽介绍了闻音的身份。
闻音自然早知道这个人就是楚云徽,不过她更在意的却另有其事,她欲言又止看着谢容宣与楚云徽道:“你们不是定亲……”
“那是做戏的。”谢容宣摇头无奈道。
楚云徽也是忍不住觉得好笑,摊手道:“阿宣的事情我早知道,我还想找个娇娘子,可不想娶这个人,那不过是小霖不清楚内情瞎说而已。”
这般说着,谢容宣与楚云徽才终于解释清了其中缘由。
谢楚两家本是世家,楚云徽幼时也经常随父亲拜访谢家,所以楚云徽与谢容宣自小便是朋友,谢容宣虽然很少接触别的男子,但与楚云徽却能够结成很好的朋友,这其中的原因除了两人是从小玩到大之外,还因为两个人都有着共同的喜好。
楚家开设布庄珠宝阁,这天底下大名鼎鼎的茗秋阁与叙香阁便是楚家的家业,而也因此楚云徽对此道十分精通,每次来谢家总要带上一堆宝贝,谢容宣如今家中那些衣服首饰几乎都是楚家来的,而对于楚云徽来说,谢容宣也远不仅是朋友那么简单。
“阿宣可是帮了我们大忙。”楚云徽说到这里,不禁笑到,“我们叙香阁与茗秋阁里面的饰物和衣裙,有许多可都是阿宣所亲手设计的,叙香阁与茗秋阁有现在的名气,阿宣可是功不可没。”
闻音:“……”
这一瞬间,她竟不知自己该用什么样的反应来回答这句话。
闻音本以为谢容宣对于穿着打扮不过是爱好,如今才发觉谢容宣竟早已经把这种爱好变成了一种挣钱手段,就在昨日她还说谢容宣想得太少了,如今看来,自己似乎也想得似乎也不算多。
闻音怔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回过神来:“所以铃儿送回来的那根簪子……”
“那本就是我所设计,云徽请来工匠打造的。”谢容宣应道。
一瞬之间谢家大小姐谢容宣变成了叙香阁的珠宝名家,闻音还真有些难以适应。
不过他们现在还有着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与楚云徽交谈叙旧之后,谢容宣问楚云徽道:“你可能弄来一身婚袍?”
“婚袍?”楚云徽听得这话不由有些惊讶,“你跟谁成亲?对方男的女的?”
谢容宣摇头:“不是我。”
见他神情十分认真,楚云徽便也跟着认真起来,随之道:“我这趟来哪里会带什么婚袍,不过倒是有几件裙子改改可以试试。”
谢容宣笑了笑,让楚云徽带他看过了那些带来的衣物和珠宝,随即回头对闻音道:“闻音姑娘,不知可否帮我一个忙?”
闻音本就想知道他要做什么,于是谢容宣提出,她立即便也答应了下来。
接着一整天的时间里,闻音亲眼见到谢容宣与楚云徽将一条红裙改成了华丽漂亮的喜服,这般功力几乎让从小只会舞刀弄剑的闻音看得目瞪口呆,一直到谢容宣站起身来,将那喜服小心叠起收好,闻音都还未曾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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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铃儿与面铺老板的儿子陈旭举行了婚礼。
说是婚礼其实却十分简陋,一个瘸子娶了一个又黑又瘦的穷姑娘,对于旁人来说也并非多么重要的事情,以至于大婚当日连宾客也未曾宴请多少,前来迎亲的队伍加上新郎也不过寥寥数人。
新郎由人扶着在门外等待,闻音先是与他们说了几句,这才赶紧回到新娘子屋中,朝着里面忙碌的人道:“怎么样了,外面迎亲的人都来了。”
“好了。”谢容宣正坐在新娘子身前,他将手中木梳放下,对身前的人柔声笑到:“转过去看看。”
穿着一身喜袍的铃儿动作微微僵硬,似是不习惯将这般华贵的衣袍穿在身上,她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身上低垂的珠链流苏轻轻摇晃,发出清脆声响,铃儿就这般转过了身来。
闻音险些没能够认出眼前的这名少女。
原本黝黑瘦小的姑娘被谢容宣打扮成了新娘的模样,脱去了原来那身不合身的灰布衫子,洗干净了脸上的泥灰,铃儿其实生了一双漂亮的杏眼,一眼看来明亮而清澈有若长夜星辰。她似乎还有些局促,又有些羞涩,迎着谢容宣与闻音的视线显得不知所措。
闻音盯着她看了片刻,眉头微挑笑了起来,由衷赞道:“好漂亮的新娘子。”
铃儿被这般夸赞,面上红晕更浓,娇俏有若三月桃花。
“好了,该出去了,新郎都等了好久了。”闻音还没忘记在外面等待的人们。
“等一下。”谢容宣微微俯身,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支桃花琉璃簪替铃儿别在发间,这才轻声笑到:“可以了。”
铃儿眼圈有些泛红,像是想要说些什么,但却又难说出口,谢容宣替她又理了一番裙子,这才将盖头盖上,声音轻快而温柔:“去吧。”
闻音牵着铃儿来到屋前,正欲推门而出,铃儿却又回过头来,带着微不可察的哽咽道:“谢谢……谢谢萱小姐,谢谢闻音姐姐。”
谢容宣与闻音对视一眼,两人都察觉到了对方眼底深深的笑意,闻音收回视线,领着铃儿踏出了房门。
房门外面,新郎与铃儿爹已经等了许久,铃儿由闻音牵着走出房门,新郎当即便迎了上前。新郎看起来年轻憨厚,却如旁人所说是个瘸子,走路不甚方便,一手还拄着拐杖,他几步来到铃儿面前,面上堆满了笑意,牵起铃儿的手边舍不得放下。
铃儿似乎是羞了,盖头遮着看不见神情,只是回握住陈旭的手,小声道:“阿旭,大家都等急了。”
新郎这才回过神来,领着新娘子往屋外走去,这场婚宴如今终于正式开始。
婚宴原本冷清,但楚云徽却是不知从何处找来了一群迎亲的人来,等在了铃儿家门外,引来其他人也跟着看起热闹来,这小街巷中还从未这般热闹过,新娘子身着华服由人扶着上轿,四处皆是锣鼓之声,欢天喜地好不热闹。
这日谢容宣与闻音一直到喜宴结束夜□□下才终于往回走去。
平日清冷的街巷如今张灯结彩,都是谢容宣与闻音精心布置的痕迹,这场喜宴从原来的寥寥数人变作了后来的声势,许多人还在喜宴里喝着酒,还有些人也在街道上零零散散的走着,或带着醉意便要回家。
这夜的月色清澈明亮,与灯火交相辉映,走在街巷石板路上的人影子便被分成了几道浅浅的痕迹,闻音一路低头看着自己脚下被灯火拉长的影子,心情难得的愉悦轻松。这世上有些事纵然内心清明却也依然难解,比如为何有时候看见旁人的笑容,自己也禁不住染上笑意。比如为何此时她与谢容宣走在这段普普通通的小巷之间,她心中却能觉出几分春花秋月的诗画之意。或许人世最美好的事情,总能将四周的情境也一并点染。
“这是我第一次参加婚宴。”闻音一步步踩着身下的影子,低笑着道,“原来是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