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清晨，又没到中午，面馆的生意最是清淡，馆里来了个姑娘要吃面也是有一搭没一搭，提不上热情，甚至连进来的姑娘没穿鞋光着脚也没注意到。
“要加什么？”老板甩了甩毛巾。
“加牛肉，羊肉，加鸡蛋，青菜，加辣，加醋，什么都要。”
光着脚的许姑娘想要吃一碗和他毫不相关的面，可是若真要毫不相关，又何必要吃面呢。
“这姑娘，看起来瘦瘦小小的，怎么胃口这么大，加这么多东西吃得下嘛。”老板奇怪地看了许姑娘一眼，嘴里嘀咕碎叨着。
门外，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屋里也渐渐进了光线，但是才刚刚照进三分之一，许姑娘的脸上也打上了一小片光，光和影同时出现在她的脸上，很美。
因为馆子里只有许姑娘一个人，老板上面的速度也是很快，一大碗面，堆得满满的，尖尖的。
“姑娘，您的面。”
“谢谢。”
许姑娘拿起筷子一点一点夹着面，可是这样吃，这一满碗的面什么时候能吃完。许姑娘开始一口一口地吃，一大口一大口地吃，拼命地往嘴里塞着吃。也许还嫌不够过瘾，许姑娘干脆端着碗走出门，一屁股坐在门外的台阶上坑着头吃。
“这小姑娘怎么回事，怎么走出去坐在门口吃了，我这样还怎么做生意。”老板甩掉毛巾想往外走。
“你干嘛，人家姑娘给了钱了，你管她在哪儿吃呢，再说现在这个点哪有生意做，你就让她坐那儿吧。”从后厨走出来的老板娘喊住了老板。
围着围裙的老板娘虽然现在看起来胖胖的，但是看脸型五官，年轻时候肯定是个漂亮姑娘。
许姑娘把头埋进了碗里，也不顾吃相好看与否了，吃得满嘴油汤面渣，嘴唇，鼻尖，眉毛，没有一块干净地方。
许姑娘边吃边哭，往面碗里滴着水。
“艾信书，你骗我，这样吃东西一点也不香！”
如果说许姑娘心中有一件最后悔的事，最可能的大概就是没能在艾信书面前吃东西时真正放开一次，放肆一次。
“我看她的样子好像挺伤心的，这么冷的天怎么还光着脚。”老板娘终于发现了一些不对劲。
老板歪着头偷偷看了一眼：“媳妇儿，小姑娘好像哭了。要不你去看看，都是女同志好沟通。”老板开店十几年从没遇过这个情况。
“不用去。”老板娘摇摇头。
“媳妇儿，刚才你不是还帮小姑娘说话的嘛，怎么现在又变得这么狠心了？”
胖胖的老板娘揪了揪老板的耳朵。
“你懂个屁。”
老板娘摘掉了身上的围裙。
“年轻人，特别是这些小姑娘，就总爱折磨自己，你劝不住的。”
“那怎么办？”
“没事，过了这坎儿，时间久了就会自己愈合的。大部分人该忘的总会忘记的。”
老板摸着耳朵：“媳妇儿，你怎么懂得这么多？”
胖胖的老板娘撩了撩头发：“老娘我年轻的时候也漂亮过，也是个大美人好吗，那些破事儿我都经历过，说起来我那时候比她还折磨自己呢。”
“哦。”老板哦了一声，然后又小心翼翼地看了老板娘一眼。
“那媳妇儿，大部分人该忘的都忘了，那你是哪一部分人，该忘的又忘了吗？”
老板娘突然又围起了刚刚摘下的围裙，匆匆跑回厨房：“哎呀，我锅里还煮着东西呢！”
面吃完了，许姑娘也走了。也许还在鱼望，也可能去了别的地方，应城她外婆的那间祖宅也一直空了下来，那座石桥也没再见过一个喜欢将脚上的泥土踢踏在石头上的姑娘。
陈余年家。
天都黑了，工具屋里还没开灯，艾信书侧躺在躺椅上，闭着眼睛，想睡却一直睡不着。
秋宝推门进来开了灯，却看见艾信书还在闭着眼睛。
“别装了。”秋宝叹了一口气。
“这里有一封信，你自己看吧。”秋宝将手里的信扔到了艾信书身上就走了。
艾信书缓缓睁开眼睛，起身楞了好久，最后还是选择撕开了怀里的信。
“信书。这好像是我第一次这么亲切地叫你的名字，因为那天即使你喝得酩酊大醉，一定听不清，不记得我说了什么的时候，我依然不敢在你面前这么叫你，所以恐怕这也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了。虽然你让我现在的心情如此难过，但是我还是得谢谢你，谢谢你为我做的梨木床，谢谢你为我做的清水面。艾信书，再见。”
艾信书捧着信，一张画片从信封中掉了下来。
画片上画着一片夜空，夜空中画了一个圆代表了月亮，月亮下有一个小庭院，庭院中间画了一棵大树。一个姑娘正盘腿坐在树下，身上却裹了一层被子，姑娘悄悄露出头来，是那晚门后的自画像，脸大大的圆圆的。在裹着被子的姑娘的身边还站着一个男人，弯着腰，手心里为姑娘捧着一碗面，还冒着热气呢。
“原来门后的画，画得是你自己。”
门外，陈余年和秋宝站在大门口。
“来，往左点，小心，小心慢点，好嘞，走走”陈余年在指挥着几位工人搬着一张梨木雕花床进家。
凤娥师娘走到陈余年身旁悄悄问陈余年：“这怎么又给搬回来了？”
陈余年苦着脸：“许姑娘说是送给秋宝了。”
凤娥师娘急得在一边走来走去。
“老陈，你说这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信书把自己关屋子里关了一天了，许闺女这做了半年的梨木床说送回来就送回来，我现在都急死了。”
“你急有什么用，他们年轻人的事儿，我们这把年纪还操个什么心，由他们自己解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