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里看花沁阳街,扑朔迷离沐阳镇。
街外,一道饱经风雨侵蚀的石碑上镌刻着古朴而苍劲的十四个大字。
石碑上坑坑洼洼,几条碧绿的青苔点缀,显得这道石碑破败而不起眼,可尽管如此,却依然无法抹去沐阳镇几代人的记忆和传奇。
······
······
一缕温煦的阳光洒落在青石街道上,微风徐来带着淡淡的花香和湖水的清甜,鸟儿扑棱着翅膀从天空飞过,清脆的啼鸣声打破了慵懒一夜的沁阳街。
街角处,一个少年拖着疲惫的身躯揉着朦胧的睡眼拐了出来,这样子活脱脱的一副还未睡醒就被赶出来的模样。
骄阳悬挂虚空散发着温暖的阳光,少年轻轻的揉了揉沉重的眼皮,半遮着眼睛看了看天边的红日,一脸不满的喃喃道:“这气死孩子的太阳,迟早有一天我要把你按在东海的大山里,让你也好好的睡个懒觉。”
“咕噜,咕噜。”少年刚说完,不争气的小肚子就给他来了个下马威。“唉···让太阳睡懒觉前,还是先想想,该吃点什么吧!”少年沮丧的皱着眉毛,摸了摸不争气的肚子。
突然,少年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扫郁闷之色换上了兴高采烈之容。
“呵呵,今天的饭有着落了,哈哈,赶紧,赶紧。”
少年突然兴奋的跑了开来,小腿轮的飞快,直跑的那破烂的草鞋杂草飞舞,拖得那一点都不符合身高的道袍卷起湿泥,荡起水花。
少年站在台阶下看着房屋,这是他最喜欢的地方。就像蜜蜂迷恋花朵时一样,此刻的他也正如那飞舞的蜜蜂一样,兴奋却又不敢肆意妄为。
门前一条黑色的抹布很长很宽,看起来似乎一点都不像随手扔弃的废品。木质的大门贴着两幅大大的油画,画中之人,手持兵器,怒目圆睁,凶神恶煞,不怒而自威。
木门微开,透过门缝看到几张简单的椅子,一张支不平的桌子,再往后就是一片绿油油的蔬菜园。
少年拍了拍稚嫩的脸庞,压下兴奋的神情,整了整衣冠不整的道袍,麻利的拍去道袍上的泥土,手伸向背后将别在腰间的拂尘拿了出来,扫去草鞋上的碎屑,然后一挥拂尘左臂轻轻搂住,打了一个稽首庄严的道:“贫僧有礼了。”
“呃···贫僧?贫道?贫僧还是贫道?”
少年似乎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话有点问题,捏了捏下巴,有点纠结。
“贫僧,贫道。算了都一样,都是化缘嘛,那么讲究干嘛!”少年点了下头,心满意足的说服了自己,准备走到门前。
然而,整他准备踏上台阶时,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题。
“不对,以防万一,我还是乔装打扮一下,不能被认出来。”
少年抓起地上的一把泥土猛的拍在了脸上,然后挥舞小手使劲的拍着脸庞,“啪、啪、啪”,听声音下手一点都不轻。
“好了,现在应该没问题了吧。”少年站在远处撒了一泡尿,透过泛黄的“水渍”看着那已经辨别不出容貌的灰色脸庞,乐呵呵的整了整头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闪烁着自信的光芒。
“砰,砰,砰”少年走上前去轻轻的拍了拍门,他等了会,没人来。少年心情很好丝毫没有因为等待而不高兴,接着他又将手伸向了木门。
就在这时,“呜···”一道微弱的声音传进了少年的耳朵,少年手刚搭上门,被这声音吓了一跳,迅速收回了小手,然后四处探头探脑的扫了扫,可是却并没有发现什么。
“看来是我多疑了。”少年拍了拍胸脯,如释重负。随后,他将手轻轻的扣在了木门上,可是······
“呜···”声音再度飘来,像是轰隆的雷电一样。
少年又一次缩手,这次他终于将目光落到了那块出奇了大的黑色抹布上。
他狠狠的咽了口唾沫,左手紧紧的握着拂尘,不知不觉间额头上冒出了细细的一层密汗。
“不会是它吧?不应该啊,现在它应该在那片蔬菜园啊。少年皱着眉毛在思考,一会眉头舒展开来,像是安慰自己般:“一定是我想多了,一定是!”
“赶紧要完饭,赶紧走,总感觉有什么不幸的事情发生。”
少年似乎有点慌了,以前对要饭他都是说化缘的,现在却说成是要饭的了。
“砰、砰、砰。”少年又敲响了门,这一次很急,很响。
“吱···”门被打开,少年向后退了几步,为保证自己能施展出自己所谓的礼数挪出些地方。
开门的是一个妇人,有点微胖,一条泛着白色的围裙围在腰前,手里拿着擀面杖,额头细细的一层汗,手背上还有一层淡淡的面粉。
看着面前的道袍少年,妇人疑惑的道:“你是?”
少年看到目标已经出现心中一乐,呵呵一笑,露出一口雪亮的牙齿,打了个稽首,不紧不慢的道:“贫僧从东土而来,路过贵舍,掐指一算与施主有缘,特此前来化点斋饭。”
妇人一听,一时有点错愕,不一会心中就乐了:“这傻孩子,骗饭吃都不会,哪有穿着道袍喊佛号的。”
少年不知妇人心中所想以为自己的骗术马上就成功了,心中乐呵,脸上的笑容温和,雪白的牙齿一闪一闪的,却不知一句话就暴露了自己。
妇人本是善良之人,眼见面前的少年灰尘土脸的,好生可怜,便心生善意,可是她越看这少年越是觉得面熟,仿佛是在哪里见过。
看着少年灰扑扑的脸庞,仍是一脸的温和笑容,妇人心中疼爱的心思又加重了几分。妇人心中道:“这孩子虽然看着眼熟,但想来就算是他,我还能不给吗?都是可怜孩子,就给他点吧。”
想罢,妇人转身走向了内屋,少年见此心中笑的更开心了:“虽说哥不让我老来,但是···哈哈···想想都开心啊!”
不一会,妇人拿着几张大饼走了出来,顺手递给了少年,少年看着妇人手中的饼心中乐翻了天,红润的小舌头舔了舔干瘪的嘴唇,脸上的笑容面容依旧保持着温和。
少年小心翼翼的将饼接过来,这动作就好像珍藏一件古玩一样,生怕一个不小心就给弄碎了。妇人被少年搞怪的动作逗笑了。
“你这孩子,不就是个饼么,至于这么小心吗?”
妇人粗糙的手掌握着擀面杖,温柔的笑道。
少年被妇人嬉笑,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讪讪的一笑,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本正经的道:“衣食父母,对待粮食就要像对待自己的父母一样。”
“噗嗤。”
妇人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
少年灰色的脸庞瞬间冒起了滚滚红云,,灰色中透着些许红色,让他显得更加的调皮和狼狈。
少年不在理会妇人的嬉笑,赶紧收起美味的大饼,准备开溜,可是当他刚把饼收在腰间时,“呜···”的声音又再次传来,这一次的声音更加响亮,更加清晰。
少年心中一抖紧张的道:“不会吧,真来了?”
“趁现在,赶紧跑。”
少年不想多留打了个稽首温和道:“无量天尊,贫僧还礼了。”然后,少年在额头、左肩、右肩各点了一下双手合十道:“阿···阿···阿什么来着?”
少年一时顿住了,因为他忘词了。
“阿什么阿,阿什么都一样,它真的来了,我要跑了,不然待会真的跑不掉了。”
“阿洞······”
少年随便说了个词准备撒腿就跑。
妇人看到少年一系列的动作前面都还好说,那在左肩、右肩、额头点一下再双手合十是什么意思,她却是一脸的茫然。
少年将饼藏在怀中,嘿嘿一笑迈下了台阶。少年脚刚一着地,忐忑的心便落实了一大截。
“还好,是我听错了。”少年拍了拍胸口,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
“走喽,吃美味的大饼去喽。”少年蹦蹦跳跳的,完全没有了刚才的“道貌岸然”之色,活脱脱的像一个吃到糖果的小孩一般。
妇人看着活泼走开的少年,眼角的皱纹挤了出来,透着淡淡的温柔的笑。
可是,少年终究还是低估了阴影里对手的可怕。
“呜···呜···呜···”
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闷沉,直到一道清脆的声音打破了少年内心的狂喜。
“汪。”
一道狗吠声,洪亮而巨大。紧接着一道黑色的闪电飞扑上了少年。
少年迈开的脚步顿时停了下来,悲愤的咒骂道:“这狗崽子,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这黑狗没安什么好心。”少年仰天长吼,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啊···迟早有一天我要把你和太阳一起镇压在东海的大山里,啊···”这便是少年最后的怒吼。
妇人被黑色大狗的举动吓坏了,这条黑狗是她从小养到大的,一直以来都是被她拴在蔬菜园看管蔬菜的,今天天气很好,阳光不错,于是便把它放在了门口让它晒晒太阳,可是令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是,平时温和到都怀疑能不能看家的黑狗今天居然暴起“伤人”了。
妇人害怕急了,连忙赶将上去想救起少年,可是,当她看到眼前的一幕时,真的是让她笑的是拿不住手中的擀面杖,直捂肚子哈哈大笑。
原来,这条黑狗直接扑上少年,少年本是单薄身躯怎能敌得过壮实的大黑狗,一爪子被黑狗扑翻在地,一脸扎进了一团水渍里,一时间少年欲哭无泪,无力反抗。
紧接着,接下来的事情让他彻底没了声音,只见那黑狗一跃到他的背上,摇晃着大而结实的屁股狠狠的坐了下去,待坐定后还时不时的挪动一下屁股,看样子似乎在挑选最合适的位置。
至此,妇人看到的景象便是,一条壮硕的黑狗骑坐在少年身上,晃动着尾巴,一晃一晃的打着少年的脑袋,咧着大嘴巴,吐着舌头,一副邀功的样子。
妇人捂着肚子边笑边将大黑狗从少年的背上赶了下来,轻轻的拍了拍少年背上的泥土,笑呵呵的道:“没事吧,小黑没伤到你吧。”
没了大黑狗的压制,少年终于得到了解放,一个跃身而起,冲到旁边的柳树呕吐个不停。
少年一手撑着柳树,一手擦拭着脸庞的“水渍”,干呕声越来越大,吐得脸上的灰色早已被紫青色代替。
此时,少年转过头瞪着大黑狗悲愤而又恼怒的道:“你这个心计狗,你是故意的,你绝对是故意的,你伪装成黑色抹布,看着我撒尿,故意将我推进···”
少年一时不说了,很是难为情。
原来,那大黑狗一把将少年推进那团黄色的水渍里,让少年来了个自食恶果。
大黑狗仿佛能听懂少年的话一般,摇了摇尾巴,端坐在妇人身边,静静的看着少年的表演,真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少年嫌弃的擦拭着脸上泛黄的水渍,然而正因为这样却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水渍混合着泥土被少年擦去,一下还原了他稚嫩而可爱的面容,妇人端详着面前的少年,好久之后,才以一副无奈而疼爱的语气说道:“朔风烟,你真是气死老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