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倒的三个人脑子里顿了好一会儿才完全清醒了过来,还是带着饮酒过量的醉意,满脸痛苦。
张三儿从桌子下面爬了出来,一手捂头一手捂脚,顾了上顾不了下,揉了好半天才开口了:
“你要是想杀了我就直接给我个痛快,这样真没必要。”
“不是,兄弟对不住啊,我真不是故意的。”林海森连连道歉,他也不想的,要是知道会把人吵醒,他一定动都不动。
这边还没理清呢,裴珏也站起来了,他朝四周扫视了一圈,又向屋外眺望了一眼,问:
“萦萦人呢?”
林海森僵住,然后装模作样的跟着找了一圈,摇头:
“不知道啊,我也是刚醒,你问不笑宁吧。“
他把这个烫手山芋丢了出去,眼神一个劲儿的恳求不笑宁想想办法。
裴珏理所当然的把问讯的目光投了过去,等待一个答案。
“出去了。”不笑宁直接说了实话,“说是跟翔子一块儿去吃宵夜。”
林海森裂开了啊,就算说去上厕所了都比这好啊!早知道他还不如自己编一个理由。
季萦要是知道了这事情是他造成的,一定会杀了他的!林海森心态崩了。
其实这也是他多想了,闻言裴珏只是有些遗憾:
“怎么不把我叫醒,可以一起去啊。”
裴珏绝对不会联想到这两人之间有什么关系,毕竟,祁朗是出了名的好好先生。
牛比!林海森对他的心大叹为观止,这还真是个人才。
此时,季萦二人已经快接近了目的地,祁朗把车停下了胡同外,两人一起步行过去。
他开了裴珏的车,必须要承认,那个连号的车牌在应对交警查酒驾时有不小的用处,他车窗都没降下就已经被交警放行了。
远远见了那家店,季萦就笑了起来:
“那家的馄饨一定很好吃。”
摇摇欲坠的灯牌上饨字的偏旁还灭了,不过已经昭示出了这家店的经营范围。
“你都还没吃过。”祁朗并不准备附和她的话,反而不咸不淡反驳了一句。
“可是……”季萦撩起裙摆跳过一个小水坑,“店里的生意很好啊。”
她说的不错,在这个大数据的时代,味道不错的店永远不怕巷子深,就算再偏僻也有好事者将之上传到网络上宣扬一番,引得不少吃货慕名前来。
狭长的胡同里连路灯都不太明亮,甚至隔不了多远就会熄灭一盏,长年无人维修。
她的脸暗下去,又被灯光照亮起来,明明灭灭,忽隐忽现,祁朗的心思随着光线起伏着。
说话间,两人就走到了店外,他们衣冠楚楚,祁朗还好,其实也不过是良好的衣品显得正式些。
可是季萦就不一样了,她甚至像是在走红毯,下一秒就会出现在秀场的模样,跟破旧不堪的店面半点不搭。
不少人把目光投过去,暗暗探寻两人的来意。
一到人前,祁朗就觉得不自在起来,深呼吸了一口气,走进去:
“老板,两碗馄饨。”
“好嘞,要什么馅儿……翔子?”
年轻的女老板正埋头炉前,听到顾客点菜回头过答应了一声,见了来人愣了一下,这才惊喜的叫出了声。
“孙姐?”祁朗也才反应过来,“章奶奶呢?”
这家店打从他在旁边的北大附中入学时就存在,现在这个看起来不过三十来岁的女老板——孙燕,当然不可能是这馄饨店的主人。
真正的店主便是这位老板的奶奶,祁朗口里的章奶奶,他还维持着小时候的称呼。
“老板,我们的馄饨还要多久啊?”有等不及的食客催了一声。
“这就来!”女老板连忙答应,一边从锅里舀了几碗馄饨出来一边说,“这会儿太忙了,你们先坐。”
祁朗点头,可看着屋内坐满了的桌子却有些为难,这家店人流络绎不绝,忙得热火朝天的,以致于大家都是拼桌坐的。
可季萦像会跟一个不知道是谁的陌生人坐在一桌的人吗?答案无疑是否定的。
并且,她无论在哪儿都能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他也不想任由大家打量。
送完几份馄饨的孙燕回来,看着他们还站着,尤其是那个女孩儿,穿着快要拖地的长裙,显然是不适合坐在这店里的矮凳上的。
她不在意的指了指屋后:
“里边儿去坐着吧,奶奶还没睡呢。”
章老太太做了大半辈子的宵夜生意,生物钟早就颠倒了,即使现在休息了也调整不过来。
祁朗感谢的点了点头,领着人往后面走了。
店后,是一个四合院,应该说这店就是四合院的一部分,只是敲了堵墙充当店面。
夜晚的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一间屋子有灯,一砖一瓦都显得破败,人人都说北京的四合院价值连城,可是也并不是都值钱。
总有一些夹杂在二三环闹市区里的胡同,里面的四合院拆又拆不掉,卖又卖不出去,一大家人挤在一个院子里,小小十几平的房间要睡三四个人,甚至基础设施都很差,连个卫生间也没有。
章老太太就是住在这样一个四合院里的人,唯一的好处是,这整个院子,只有她跟孙女两个人住。
早年间,她生下一个儿子后伤了身体,丈夫又早逝,一个人凭借着做馄饨和娘家婆家的接济拉扯大了孩子。
后来,她的父母、她丈夫的双亲也没了,再之后的亲缘就寡淡得很。
不过好在儿子长大了,章老太太高高兴兴看着他结婚生子,准备把这店关了好好带孙女。
可天不遂人愿,没过多久,孙燕的父母便出了事,雨天山路,大巴司机醉酒驾驶,整车的人都没了性命,只留下孙燕一个小女孩儿。
好像是重复着从前的故事,又似乎是习惯了上天的安排,章老太太并未痛苦多久,麻木的又忙碌起了这家小店,她总要把孙女好好照顾着长大。
章依红这辈子活得很长,这是对她而言漫长而又痛苦的一生,可偏偏她就坚韧而顽强的向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