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怀信是在刚刚完成一项“工作”之时接到的电话,那头的张三儿犹为亢奋,隔着统统都能听见都能听见他“啪啪”拍胸脯的声音:
“兄弟,这事儿我可给你办妥了,就等着好消息吧。”
张三儿藏不住话,换成是谁都会怕临时出了什么变故,只会在事情尘埃落定的时候出来邀功。
“行,这事儿谢谢麻烦你了。”王怀信点起一支烟,“办成了到时候我请你吃饭,全聚德好吧?”
张三儿乐了,骂他:
“缺啥补啥,全聚德?你这是缺了大德了啊。”
哪个本地人会选全聚德请客吃饭啊?味道一般,也就专门骗骗外地人而已。
“行行行。”王怀信隔着电话冲他点头,“到时候您挑地儿行吧?只要这北京城里有的,您随便挑,兹要是我叫声贵我都是孙子。”
“别臭贫。”张三儿还得赶着回家,直接跟他道了别,“你等着吧,到时候得信儿了招呼一声就成,先挂了。”
他把电话挂断,朝着屋内喊了一声:
“我好久都没着家了,我妈告儿我今晚必须得回去,走了啊。”
卧室里的米渔回答了他一声:
“说普通话。”
张三儿心想去你的吧,北京话就是普通话,可还是换了个语气:
“你早点儿休息,明儿我给你带早饭,别送了。”
“好好好,滚吧滚吧。”米渔这么答应了,心里想的却是真想把他舌头拿熨斗给烫平了,一句话里哪来那么多儿化音。
回答他的是“砰”的关门声,客厅里恢复了寂静。
王怀信把手机随手丢到了桌子上,在旁边的塑料盆里把手洗干净了,皮肤上沾染的血液溶解开来,把清水染成了粉红色。
他接过小弟递过来的毛巾把手擦干了,重新夹起烟抖落了烟灰:
“把人放了吧。”
“二毛哥,这……”底下的小弟都有些犹豫,出来了一个小心的劝着,“老板的意思是今天必须见到钱。”
王怀信把烟头丢进水盆里,燃烧的那部分“呲啦”一声熄灭了。
他用脚轻轻踢了下地上那个被打到半死不活的人,看向染着一头黄毛的小弟:
“你把他打死就能见到钱了?”
对方没有回答。
“那不就得了。”王怀信拿脚踩上了借了高利贷人的脸,低下头,“我相信你一个小时之内肯定能把钱送过来的吧?三十万,差一块我剁你一根儿手指头。”
“谢谢二毛哥!谢谢二毛哥!”嘴里掉了两颗牙的人说话还呼哧呼哧露着风呢,这会儿却答应得比谁都快,“我马上去拿钱!”
王怀信松开脚,看着人连滚带爬的朝门外跑出去了,这才收回了视线。
他掏了掏兜,把那张皱皱巴巴的借条拍在了小弟心口:
“金毛你们在这儿等着,把钱收了,明儿再给老郭送过去,我先走了。”
今天就要见到钱?那要真给郭先生拿着这三十万过去扰了他清梦的话,他们一定会死得很惨。
金毛忙把借条接下来,连连点头:
“好嘞,哥,您放心吧,一定给您办好。”
“给我?”王怀信的步伐陡然停了下来,本来都走到了门口却又倒了回去。
他拍了拍金毛的脸:
“我们都是给郭先生办事的人,知道吗?”
金毛猛地被吓出了一声冷汗,他忙低下了头扇了自己两耳光:
“对不起,二毛哥,我说错话了!”
“啪!啪!”两声,在屋子里一群大气都不敢出的人的耳朵里格外响亮,他脸上瞬间就红了起来。
王怀信冷眼看着他,没有说话。
金毛见这情况,狠了狠心,咬牙又继续打着自己嘴巴。
终于,十来个耳光之后,王怀信叫了停:
“行了,下回说话小心点儿吧。”
金毛松了口气,直到等人走了才软下了腿坐在了凳子上。
“金毛你这嘴啊……”旁边人递过来一根冰棍儿看着他摇了摇头。
“别说了别说了。”他拿冰棍儿敷起了红肿的脸摆了摆手示意话题到此为止。
虽然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了脸,金毛却没有丝毫怨恨,心里知道王二毛是为了他好。
他暗暗打量着屋里的每一个人,观察着到底谁的神色不对,哪个小头儿的身边没有郭先生的眼线呢?自己今天这话传出去,遭殃的也不仅仅是他了。
谁都是一如往常的,新人看着多是害怕,与自己相熟些的面上就更近乎于嘲笑了,金毛舔了舔自己泛出铁锈味的口腔内壁,掏出一根烟点燃抽了起来。
还是那个墙头,王怀信翻身跳进了院子,四下里一片漆黑,他顺着月光拢窗朝屋内看了一眼,没人。
他也不着急,找了个花盆倒扣过去充当凳子,把那盏瓦数极低,暗得足以伤害视力的灯顺着线拉开了,坐着院子中间等待阮榆秋的归来。
那要死不死的仙人掌终于在今天彻底没了活路,沿根部齐齐折断。
半夜,终于,打完一份工的阮榆秋到了家,开门突然看见院子里的人连一点害怕的情绪都没有,朝他点了点头:
“来了?”
她穿得极为清凉,低胸热裤吊带露脐,身上能露的地方,除了三点都露了个干净,唯一能给她提供遮蔽的是她还知羞,套了个外套。
脸上还被抹了一道蓝色的油彩,极浓的烟熏妆配上鲜艳的口红,扑面而来得堕落风尘气挡都挡不住。
王怀信觉得胸口上像是被打了一拳那般发闷,起了火走近过去:
“你这是什么打扮?”
阮榆秋低下头,绕开他蹲下来把那只花盆翻过来,然后用手把干掉的泥巴挖开,将地上断掉的仙人掌埋了进去。
仙人掌是枯了,可刺却还是存在,把她的手扎出血点来,可她好像完全不在意,只专门把这件事做好了。
王怀信看着她这样就来气,捏着充耳不闻的人得手臂,一把把她拉了起来,咬着牙一字一顿的问:
“我问你,你、去、干、嘛、了?”
血把沾满了泥的手打湿,沿着抬起的手腕流下来,滴进他的指缝里,阮榆秋看着他,不发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