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初降,竹院灯火如星。
洗完澡的朝戎趿拉着鞋,神清气爽地到枫树下坐等芸娘开饭。
枫树的树枝上挂了五六个竹灯笼,照得树下的空间通亮,可见方桌上的菜冒着氤氲热气。
芸娘将最后一道菜端出来的时候,朝戎很自觉地打开小饭甑,盛了两碗饭。
“阿娘辛苦了。”朝戎把碗送到芸娘身前,嗅着她身上的油烟气息,由衷地心安。
慕长缨的生活,慕长缨的阿娘,都是朝戎乞及了十数年的温柔。
“你也就饿的时候安分些。”芸娘笑嗔了朝戎一眼,双手用围裙擦了两下,落座动筷。
朝戎不可置否,无言扒了半碗饭,感觉饿意有所消减后,点子极多的心又蠢蠢欲动,斟酌着开口:“阿娘,我想和你商量个事情。”
“何事?”芸娘停下筷子,看向朝戎。
“我想念私塾。”朝戎说道,观察芸娘的反应。
芸娘面容平静,神情温和中又掺杂着无可奈何:“长缨,你又胡闹了,这回是为什么起兴?”
“阿娘,我没胡闹,我不想变成大字不识半个的废物,成为家里的拖累。”朝戎的眸子泛着盈盈波光,言语表明了她的心意。
“长缨,阿娘从不认为你是个拖累,虽然你身着男装,可终究还是个女儿,去读那都是男子的私塾,总有不便,阿娘不放心。”芸娘从朝戎话中流露的坚决态度就知此事没有转圜的余地,但还是想说服她。
“阿娘,当我穿上这身衣服的时候,就注定了不能和普通女孩家一样生活。慕长缨可以是女子,也可以当儿郎,就算不能揽九天日月或顶天立地,也至少要成为阿娘的依靠。”朝戎听出了芸娘话中之意,但她想做的事情就没人拦成功过。
一番话入耳,芸娘再找不到别的话拒绝,她看着朝戎,眼里糅合了欣慰和讶异。
最后,芸娘圆了朝戎的愿望:“长缨,你上私塾阿娘不反对,但你得答应阿娘一个条件。”
“阿娘你说。”朝戎喜上眉梢。
“切莫暴露你的女儿身。”芸娘道。
“我会牢牢守住这个秘密。”朝戎承诺。
芸娘继续叮嘱她:“到私塾必须听夫子的话,少生事端,不可顽皮。等过两天你的伤好了,阿娘就带你去找私塾的何夫子。”
何夫子,安宁县最有威望的教书先生,在私塾执教。云信曾经去找何夫子时慕长缨跟着见过一回,她只觉得这个老头古板无趣,却又不得不承认对方确实博学多识。
“韩爷爷有说我头上的伤什么时候好吗?”朝戎自行忽略芸娘前面的嘱咐,更在意自己什么时候能脱离苦海,肆意撒欢。
芸娘扫她一眼,继续吃饭:“再过几日,不急,先吃饭,明日如花会来看你。”
“如花?”闻言,朝戎脑中不禁浮现出一个圆润的身影来。
如花姓李,是杏花村屠夫的大女儿,因为过于圆润,以至于十八了还未谈婚论嫁。
朝戎想到她,眸子弯了弯。这位姑娘对慕长缨,可谓是掏心掏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