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一族顷刻之间就此覆灭,九章王府那边也再没有什么风声传出,也没有对其他人等再继续追责,而帝王,也是显然打算此事就此事了的。
所以当初何求一死,所有的一切在明面上就彻底结束了。
曲先生看着他家世子若有所思的模样,在深思熟虑之后依然还是认真地说了一句谏言。
“依咱们王府如今的处境而言,为着长远来考虑,这件事是丁点儿也沾不得的。”
“作壁上观,便已是上策。”最后,他如是总结道。
然而并没有等来他家世子的任何回复。
即便他肯定是听见了的,同时也是十分清楚现目前的局势的。
曲先生其实是有一点儿清楚他家世子为何独独对这事儿如此上心的,但他又并不敢确定。
不仅如此,曲先生还有另外一层顾虑在,他在担心事实万一真就是他一直以来猜想的那样,那才真是大大的不妙。
良久,书房里除了呼吸声,再无其他任何声音,就在曲先生快要以为座上那人快要睡着了的时候,突然便听到了一声。
“我知道了,你下去了。”
这便是答复了。
正当年轻的世子爷的声音里褪去了一如既往的温润柔和,反而微微像是带着一股子刺意,又像是带着一股子涩意。
难得得竟然让曲先生觉得,面前这个年纪轻轻便已然登高望远的世子爷似乎是有些失意了?
才刚刚想到这一点,曲先生就觉得有些荒唐。
面前这个年轻的世子,他出生王府嫡脉,自幼就被请封为世子,文思武略更是少有人及。
他金尊玉贵地长大,到了年纪便可以出入宫廷,直接为圣上办差。
诚然,这是王府世子的身份带给他的便利与荣耀。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其中,他费了多少时光,又花了多少的努力才能让自己在旁人眼中看起来毫不费力地就撑起了他现如今所拥有的一切。
世人不得而知。
世人只知,安王府的世子爷,生性聪慧,少能识文断字,有麒麟之才。
富贵王侯,顺遂至此,怎会有失意之事呢。
曲先生在心里暗暗摇了摇头,他真的是太过敏感了,一点点毫无依据的事情都能让他浪费时间,并以此联想如此之多。
“是。”曲先生麻溜地起身,行礼告退,整个过程半分拖泥带水也无。
曲折走后,沈行知仍然一动不动地保持着那个姿势坐了很久。
昏黄的光晕打在他半边侧脸上,若隐若现的,教人看不清他面上的丝毫神色变化。
沈行知在府里议事时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便是尤其不喜欢在亮如白昼的地方与人商讨正事。
这事儿,便连安王妃也是知道的,因着对眼睛不好,所以在王妃有一段时间总是有意无意的唠叨提醒下,书房还是放置了一盏光线十分特别的烛灯。
这也算是沈行知对他母妃关心他的一个交代了,他从来都是一个极为妥帖的人。
所以安王妃见此后来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了,虽然她仍然不太喜欢儿子书房里那盏要亮不亮的烛灯。
安王妃是一个深谙男人心理的女人,她也深知凡事都不可得寸进尺的道理。
即便是与自己的儿子相处也是如此。
这是安王妃把大半辈子都耗在了她夫君安亲王身上,并与他周旋了几十年方才悟出来的道理。
沈行知侧了侧身子,睁眼抬头看向了那盏烛灯的方向,他想插手此事,是有私心的。
甚至可以说,他是因了想要满足自己的一腔私欲,方才放下了整个安王府的未来想要插手这事儿。
索性,及时悬崖勒马。
才没让他铸成大错。
想到这里,沈行知又闭上了眼睛,有些事情既然一开始就知道是错的,还要一意孤行地去做,在他看来,是愚人所为。
而他今日,也做了一次往日自个儿心里百般不屑的愚昧之人了。
所谓的一腔孤勇,不过是因为生了些许莫名的情意,所以才会有所牵绊。
然而成大事者,是不能有那么多牵绊的。
他是沈行知,但他不仅仅只是一个心有所属的普通男人,他的肩膀上,担着的是整个安王府的未来。
安王府的世子是不能行事莽撞的。
夜,渐渐深了,逐一掩下了诸多暗潮涌动,取而代之的,是独属于深夜才能发生的故事。
翌日一大早,不同于这几日京城内的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一贯寂静低调的容王府内,一辆马车直接从王府内出来了。
帝国京城内贵人出行,一般都是亲自骑马或者是坐马车,但因如今儒学盛行,京城中骑马出行的贵族女子已经是不多了。
而有些底蕴深厚的人家尤其注重礼法束约,所以在家中女眷出行时,马车都是要驶进府中,待主子们都坐上了,方才大开中门出府而去。
容景栀出行,是很不喜欢在头上戴上帷帽的,但无奈她家里情况和别人家有少许不一样,她父王是觉得随她开心就好,戴不戴都行。
于是她母妃就强行要求她必须给戴上,不然不能出门。
容郡主长大了,也慢慢知书达礼,知道孝顺父母了,是以长大之后乖巧的容郡主是很少会跟她母妃对着干的。
马车进府,她让人随身带着帷帽,再与母妃说到地方就会戴上,通常情况下她母妃都会默许,并不会有其他异议的。
毕竟在这一点上,当初她也只是为了跟父王对着干而已。
只是今日却是不行了。
母妃态度十分强硬地让她在她面前就必须戴上,是以容郡主此时坐在马车里的心情也并不是很愉快的。
即便此行的目的是为了去见她的柔姐姐,也不能安慰此时情绪低迷的容郡主半分。
她哥哥,容王府的世子爷按理说本早就该在前几日就回府来了的。
可那日她们母女俩左等右等也不见人回来。
第二日才知道是被宫里的皇上交代下来的差事给耽搁了。
因着他们容王府的世子爷接了差事便忘了着人把延迟回京消息传回京城的王府,所以传回家的信便慢了一日。
她母妃接到消息后倒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看了两遍后,才进了内室去休息。
容景栀原本是想跟着进去的,她认为是一场空欢喜让母妃心里不痛快了。
可后来还是许姑姑拦住了她,语重心长地对她说,“郡主,昨晚王妃一夜未眠,让她休息会儿吧。”话里话外,尽是心疼。
以至于这几日容王府内的的气氛都有些非比寻常时候,大家说话做事都小心翼翼的。
要不是她今日借着芳华宴的名头出来寻柔姐姐,想来也是不能出府的。
这一边的容郡主闷闷不乐,而另一头的李家小公子却是每日都挂着个大大的笑脸,十分开心的模样呢。
大翌帝国,余杭郡。
余杭一地,自古富庶,百姓安居乐业,便是从小见惯了京都锦绣繁华,活在蜜罐子里的李小公子此刻也是连连赞叹,车马劳顿亦无丝毫疲惫之态。
他那一双眼睛显得尤为明澈,衬得这余杭山水也亮了几分。
他开口说话时,更是显得一双眼睛尤为明亮。
“世子哥哥,以往总听人家说咱们京城是天子脚下,恢弘气派,我往常也觉得咱们盛京城最好,现在来了这儿才知道,那是因为我没来过余杭郡。”
只是他的世子哥哥却是没有丝毫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的。
他口中的世子哥哥,自然是自出了回南城,便一路北进的容景阑了。
容景阑一行从浔阳城改道去恕城后,经信城,越栖凤渡,方行至余杭的容王府世子爷一行。
容王府这一行人刚到了信城,便正好解救了这位被恶汉当作唇红齿白的小姑娘当街调戏的恭王府小公子。
彼时,求救无门深知大难临头的李小公子恰好被被打发出来给在京城的王妃和郡主寻些有趣的小玩意儿的容易撞见救下。
当时当刻,说容易也是受到了颇多震撼也并不为过。
饶是这已经过了好几天了,容易看见眼前这位颇为灵动活泼的少年郎仍是忍不住想到他被恶霸当街认为是女儿身强抢回府那档子事儿。
并且容易还惊恐地发现,这越看这位小公子,他就越觉得委实不能全怪那恶霸看走了眼。
这位恭王府的小公子确实就像那酒楼里说书人口中常说的所谓的雌雄莫辨。
此时,仿佛踏春巡游的小公子眼珠子转个不停,这是又准备出幺蛾子的意思了。
因着这位小公子身边没有人伺候,容世子爷便十分痛快地把容易丢去了这小公子身边暂时候着。
痛快得让容易有一瞬间以为他家世子已经嫌弃他很久了,就等着一个机会把他丢了,而现在机会就来了……
所以认真算起来,容易已经与这位李小公子相处了好几日了,更何况各位小公子从里到外都着实是个极为单纯的孩子。
所以他想做什么,心里在想什么,容易都能猜到个八九不离十的,伺候他,甚至得他喜欢都是很容易的事儿。
欢欢喜喜,天真无邪的小公子还殊不知他因此带给了容易多少的成就感。
下一刻,容易便感受到了李家这小公子求知若渴的一颗心。
只听他完全不在乎他世子哥哥对他如此冷漠无情的态度,转身便扬着一张大大的笑脸对着这一行人中最好说话的人。
“容易哥哥,余杭郡里最出名的除了那些园子和衣料布匹这些,还有什么是最出名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