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见修昭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慕长安不知他是回忆起了往事来,她只当他还因着方才她说不要他去管方戈那事儿心里还生着气。
所以她索性双目直视少将军,丝毫不避其那一身显露在外的锋芒直接说道。
“有些事情,不该我去做,更何况我非三公,亦不曾位列九卿,论才论智,我都无能为力。”
良久,修昭才虚虚应了一声,看着像是听了进去,又像是压根没听见她说的话。
“你倒是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不咸不淡的这句话一说出来,可以让人理解的意味可就多了。
至少白鹤听完已是眉心微蹙。
倒是慕长安听了一时之间倒是眉目舒展开了来,她虽不太明白修昭方才为何突然就恼上了她,但他这么说话她再熟悉不过了。
这是他们俩之间自从相识起就习惯了的状态。
昔时慕长安每每惹了修昭动怒,之后只要他有意无意地讽她一下,便是这事儿就此算完了,彻底过去了的意思。
之后他们二人之间也不会再旧事重提。
此时的长安郡主已然明了了少将军言语里未曾直言的再一次妥协,所以她的声音里也尽是笑意。
“阿昭,你放心。”
她如此说着。
但只见今日脸上就一直没有放晴过的少将军听了她这句话,一副更是气闷的模样了。
修昭没好气地说了一句,“我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之后便动作麻利地起身与长安说了一句,“我先回府了。”
说完他便一步一步走向门口处。
等到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少将军终究还是回头扔下了一句,“有事千万要记得来找我。”方才转身大步离开。
话里话外,满是对她的放心不下,也尽是无奈。
等到少将军已经走得很远了,在门外的艾加又关上了门之后,白鹤才开口说道,“修少将军很关心您。”
慕长安听完白鹤的话却是眉峰微挑,端视着白鹤良久才缓声应道,“他从来如此。”
一字一句,尽是暖意。
修昭乍一眼看着是个极好说话的人,可与他亲近之后才会知道,他委实是个不好伺候的性子。
而且修昭在她的面前脾性从来都是很少掩饰的,有脾气就发,极少憋着藏着的,他与她彼此之间从来都是真诚相待的。
自然也是因了如此这般的缘由,修昭在她面前的脾气偶尔就会显得极为善变,动不动脾气就上来了。
而且修昭每次发脾气几乎都是因了长安惹恼了他。
而郡主殿下也是极有眼力见儿的聪慧人了,所以自然是每次惹了他之后都要软语温言地顺着她兄长的。
所以少将军偶尔突如其来的坏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白鹤方才听了一耳朵的“义父”,心里已经开始在打擂台了,但他从来都是点到即止的性格,所以主子没开口,他也就没有再继续问。
只是说道,“忠勇大将军日前曾单独觐见过当今圣上,就在皇上宣大臣入宫商议方将军私自回京一事的第二日。”
方才修昭在,白鹤到底是有所顾虑,所以并未说这句话。
谁知慕长安听了却也只是微微颔首,不置可否,也没有再深问些什么,瞧着便是一副不想多谈此事的模样。
白鹤是何等的会看眼色的人,于是他立刻话接话地就把话题引到了另一桩事情上。
“据悉,赢渠王此行并未带王后随行。”
赢渠国,虽然国力不强,但赢渠的成年人,几乎人人会武,且不论男女。
且赢渠地处大翌帝国东南一方,其国内地势平坦,尤其适合赢渠本国内的军事演练。
是以长此以往,赢渠训练出来的骑兵作战也着实是尤为勇猛。
也正因为其武力强盛,但其国内物产贫瘠,因此纵观整个赢渠国,相较于大翌而言,各方面就都显得十分落后了。
所以为了丰饶的土地,崇尚武力的一代又一代的赢渠人数百年来坚持着为祸中原边境,搅得边疆子民人心惶惶,终日不得安宁。
仁宗时,九章亲王挂帅亲征赢渠,取其摄政王项上人头,并歼灭赢渠王庭精锐之师数十万计,赢渠迫不得已战败求和。
这才终于为大翌东南换来了长达好几年的短暂和平。
只是好景不长,仁宗后来渐渐开始猜忌异姓王府,大翌朝堂各方制衡,百官心思各异,诸世家派系各为一派泾渭分明。
更何况,天德年间,帝座上的皇帝久久未立东宫储君,致使诸皇子野心渐生,以至于朝堂争斗甚至波及到了帝国后宫之中。
而仁宗因为忌惮王府,与此同时,又毫不手软地想要同时打压世家,是以天德一朝,慕仁宗执政时代的中后期,大翌国内几乎是乱成了一锅粥。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以往那些被狠狠打压,战败求和的帝国周边诸国渐渐地又开始纵容自己想要掠夺中原腹地的广袤土地和丰饶物产的欲望了。
所以天德十三年,内忧外患之际的大翌帝国选择了与赢渠和亲。
那位中宫嫡出、天德年间的慕氏帝王膝下的皇长女惠安大公主被赢渠太子选中了,于是毅然决然地远嫁塞外,迄今为止再也没回到过中原。
温婉典雅的惠安大公主下嫁的,是当时的赢渠太子,呼延康。
如今呼延康已经继位成为赢渠国王了,昔日的太子妃,大翌帝国的嫡出长公主也成了今时今日的赢渠王后。
“大姐姐会回来的。”慕长安轻声回他道。
虽然在白鹤听来这更像是一句他不知道源于什么的承诺。
于是他只是问道,“已经派人在琥珀川附近守着了,赢渠国内一有什么其他的动静,他们会在第一时间传回来。”
琥珀川原名胤江,大翌建国后,始帝第一次亲征南方的回京途中,便亲自为其改名为琥珀川。
而且这条琥珀川是大翌帝国东北地区与西南方的分界线,穿金陵城、琅琊郡、盛京城、浔阳城、豫章郡等十八座主城及郡县而过。
“边境无论有任何风吹草动,都切记不可轻易忽视。”
“是!”
慕长安此话的意思,就是说要放人盯着大翌帝国的四方边城大地的动静了。
白鹤虽然不明就里,但还是立刻就应下了。
若遵从内心深处的想法来说,白鹤其实是觉得这会儿蛮夷各国主君或储君大多都已经来京朝奉,边境定然是决计不会有什么动静的。
毕竟,只要诸国暂时还不想换下他们的王,那帝国四境的诸国驻军,就必然只会按兵不动的。
大翌四境,历代分别有四城守关主将。
西边儿是嘉安关,由历代容家儿郎镇守,平夷城,即为容王府桑梓之地。
东边儿是张掖关,定戎城,即为东境主将御敌时商议排兵布阵,下达军令之所。
定戎城旁边便是安泉,乃安王府历代子孙桑梓之地。
因为大翌东境,最早是始帝时期下令分封给历代安王府儿郎镇守的。
南边儿最早是恭王府封地,只是恭王府早早就已经上交了兵权,世代长居盛京城。
所以剑阳关内的回南城在李家人之后,历代皆都是由慕氏皇族的儿郎掌权。
北边儿驻守在居雍关的最早是轩辕氏一族,后来喜帝时,瑞亲王扬言要清君侧,自封地邯郸举兵而起,一路过关斩将,一度所向披靡。
后来瑞王兵败皇城后,便由帝王下旨,着方氏一族历代驻守北境。
后来彼时还是惠宁公主的荣宸长公主进了燕北,也就随之带来了各方势力混居燕北一堂。
只是有一点十分令人感到奇怪,并且是有些让人难以理解的是。
喜帝当年在朝堂之上亲口说过,方氏一族历代驻守居雍关的必须得是方氏嫡脉,且方氏少将军与方家当代家主不可同时留在北境。
慕氏帝国自从建国起,受开国帝后的影响,历代慕氏子孙皆尤为注重嫡庶之分。
皇室贵胄尚且如此,上行下效,长此以往,整个大翌帝国虽然可以说是民风越来越开放,文化越来越多元。
但有一点却是从来没有变过的,那就是嫡庶之别。
这一点具体就体现在慕氏帝王有一个特点便是一旦分封侯爵等世袭之位,必得在圣旨上严明由嫡系承爵,否则便不予承爵。
而且纵观在大翌之前的历朝历代,从来没有过任何的武将世家能够被掌权者允许世袭将职这样的先例。
而大翌历代君主却是能够毫不犹豫地就将这样一个传统发扬光大了。
即便是猜忌之心颇重的仁宗在世时,打压世家大族的手段层出不穷,但对那些个武将世家却是十分优容对待的。
修家如此,方氏一门亦是如此。
难得的是,无论是修氏还是方家,历代后人皆出将帅之才,几乎是从未出过有辱家族威名的不肖子孙。
这样一来,大翌帝国西境有容家军和银甲骑镇守边疆,自然是无虞。
南边儿又有宗室亲王,武帝嫡出之子九章亲王常年亲自镇守,而且回南城更是出了名的军心稳固,军民团结的边城大地。
东方自然是也是有帝王亲自指派的驻边大将留守的,历代张掖关守将,无一不是当朝帝王的心腹大员。
只是东境守将排兵布阵的能耐却是远远不能够媲美西南二境主将的,危机时刻也只有盛京城里的忠勇大将军率军千里驰援。
北境守将乃大翌武将世家,一门忠烈的方氏一脉。
只是因了早前圣英帝未曾登基之前以及他登基后朝堂未稳的那一段时期,荣宸到了燕北城。
彼时还是四皇子的圣英帝的部分势力也随之安插进了燕北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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