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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圈套和奸细(1 / 1)

<>第十二章、圈套和奸细

黑暗中响起尖利的笑声,一个模糊的影子浮现出来,光白的脸庞上嵌着一双飘忽不定的乌黑眼珠。

“鬼八方!”燕眉手腕一抖,电光尖啸射出,鬼八方闪身消失,嗤,闪电击中墙壁,岩石一团酥黑。

黑影晃动,鬼八方出现在五米之外,嘴唇裂开,舌尖绿光星闪,飞出一丝黑影。

阴蚀符!燕眉笔尖扭动,身前跳出一个火红色的圆圈。砰,黑影撞入红圈,向左弹开,落在地上,留下一个深深的月牙形印记。

咕,黄鵷闪电纵起,作势扑向魔徒。

“看紧左萱!”燕眉呼叫的一刻,笔尖火光跳动,跟鬼八方交换了六道符咒,每一道都凶险无比——鬼八方是魔徒中的怪物,舌头的灵活胜过道者的笔尖。

这样的交锋很可能误伤左萱,黄鵷稍一迟疑,折向燕眉身后,挡在左萱身前。

嗤,黑影流蹿,火星迸溅,“阴蚀符”跟“圆光符”再一次碰撞,强大的力量涌上身来,燕眉横移两步,反手发出一道“炙弹符”,数十团火球破空飞出,途中火势翻滚。砰,火球变成无数细小的红点,速度加倍,成千上万。

绿光照亮洞窟,“八方毒舌”冲出鬼八方的薄嘴,当空一卷,炙弹一颗不剩地消失在肥厚滑腻的舌头里。舌头闪电缩回,鬼八方舔了舔嘴唇,脸上浮现出得意笑容。

燕眉冷哼一声,绕向鬼八方左侧,一道“惊爆符”刚要出手,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洪亮的哀鸣,偌大洞窟为之震动。

“黄鵷!”燕眉吃了一惊,阴冷的气息直冲背脊,女孩孩躲闪不及,如坠冰窟,惊疑之际,温暖的感觉忽又涌来,仿佛春风吹散冬霾。

暖意来自黄鵷,阴风却很蹊跷,鬼八方就在对面,即便分身有术,也瞒不过燕眉的“神读”。她不及多想,侧身跳开,黏糊糊的绿舌头从旁掠过,舔中附近的石壁,留下一道深深的腐蚀痕迹。

女孩翻身站稳,回头一看,心往下沉。黄鵷正在虚空中挣扎,从头到尾笼罩一张暗绿色的光网,网丝纵横交织,如同蛇虫一样剧烈蠕动。

光网的一头连接左萱的笔尖,女子盯着受困的大鸟,眼里充满了狂喜。

燕眉心中迷糊,符笔全无一丝犹豫,顺势掉转笔尖,“惊爆符”的火光夹杂无数金丝,像是奔腾的火龙冲向左萱。

左萱轻轻一闪,翻身跳出老远,动作轻盈神速,简直脱胎换骨。

爆炸声震天动地,“惊爆符”命中石壁,撕扯出一条长长的裂口。

窟穴里一时沉寂下来。燕眉扫眼望去,来时的入口正在关闭,岩石左右合拢,就像两片巨大的嘴唇……

“咕!”黄鵷浑身浴火,拼命扇动翅膀,金红色的火焰刺眼冲天,翻翻滚滚地吞没了惨绿的符网。

黄鵷的火焰非比寻常,那是“涅槃之火”,来自远古凤凰。凤凰是紫微中最神妙的生物,来历成谜,数量稀少,但从神话时代,从未超过十二只。它们用十二种声调唱歌,能够唤醒永寂不醒的灵魂;它们看穿一切邪祟,任何变化都瞒不过它们的眼睛;它们的火焰无坚不摧,也能让自身脱胎换骨;它们追随火神朱明,在对巨灵的战争里建立殊勋……可是朱明去世以后,凤凰集体消失,从此不知所踪——黄鵷是凤凰唯一的后裔,黄钟凤与毕方鸟杂交所生的鸟妖。

黄鵷继承了涅槃之火、凤凰之歌和破魔金瞳,也继承了毕方鸟变化的天赋和惊人的体力。它神通广大又沉默高傲,人称“羽圣”,也叫“默鸟”,它遗传了凤凰的好恶,明辨秋毫,嫉恶如仇,喜欢与朱雀人为伍。

涅槃之火反复烧毁符网,可是烧了又来,网丝疯狂生长,仿佛一群毒蛇在火焰里狂舞,暗绿色的阴影笼罩了黄鵷。鸟妖王火势冲天,但也无法摆脱困境。

燕眉锐喝一声,扬笔发出“御魔符”,红光笼罩绿网,她指尖一震,红光忽又消失,女孩心头震骇,不觉后退半步。

“不要白费力气了,”一个阴沉的声音震动窟穴,自信满满而又疯狂暴戾,“这道‘九幽噬魂锁’花了我足足一年,‘羽圣’黄鵷,困住你还真不容易。”

燕眉应声望去,“指魂针”所指的墙壁凹进凸出,变为一张巨大的人脸,眼窝亮起暗绿幽光,一如黄鵷身上的符网。

“噫,”黄鵷冲着巨脸发出一声锐叫,金瞳变为暗红,仿佛烈火煅烧的金块。

“你是谁?”燕眉望着巨脸心头发毛。

“天宗我!”巨脸回答。

燕眉挨了一记闷棍,她深吸一口气,压住狂乱的心跳,高声说道:“你骗人。”

“对,我骗人,”天宗我露出诡笑,“那一盏命灯是我的。”

燕眉一愣,下意识低头望去。命灯向上一跳,离开指魂针,跃迁到天宗我的面前,巨脸张嘴吐出一股阴风,命灯噗的熄灭,化作一缕轻烟。

燕眉心头滴血,强烈的羞愧压倒了愤怒:“我真是个傻子,行动前连命灯的主人也没弄清楚。”可眼下不是检讨的时候,她强打精神说道:“你不是困在镇魔坑吗?”

“你听说过神游吗?”天宗我反问。

“什么?”燕眉一脚踩空,跌入无底深渊,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遇上这样的情况——黄鵷遭到暗算,受困于精心打造的符锁;天宗我学会“神游”,活生生出现在她眼前;鬼八方虎视眈眈;左萱……一想到左萱,燕眉无明火起,回头怒视远处的女子:“你到底是谁?”

“我是无名之辈,”左萱笑笑说道,“你也可以叫我艳鬼。”

“艳鬼?”燕眉倒吸一口冷气,“偷袭杜风烈的也是你?”

“那个男人婆真好骗,当然你也傻得可爱,”艳鬼咯咯娇笑,“看你一心帮助左萱,我都快要被你感动了。”

燕眉自诩聪明,一路横冲直闯,却跳进了魔道设下的圈套,不但害了自己,还让黄鵷置身险境……她羞愧交加,连喘了两口气,极力摆脱沮丧,仔细审视艳鬼:“你不是魔徒,黄鵷能认出魔徒。”

“我没有裂魂,我的身体还是道者。”艳鬼漫不经意地说。

“那为什么帮助天宗我?”燕眉不胜困惑。

“魔在人心,”艳鬼微微一笑,“我的心在魔道,这个身躯只是为了骗人。”

“这是你的本来面目?”燕眉盯着对方。

“是啊,”艳鬼笑道,“破魔金瞳,明辨秋毫,黄鵷能看穿任何变化,可我根本没有变化。”

“没有变化就是最大的变化。”鬼八方咭咭尖笑。

“不对!”燕眉努力回想,“我见过左萱的照片,你跟她长得一模一样……”艳鬼扬起眉毛:“那本就是我的照片。”

“照片也是假的?”燕眉转念一想,脱口而出,“宋艾琪是内奸……”艳鬼目光闪动,笑道:“何以见得?”

“照片是宋艾琪拍的,地址也是我从她那儿偷来的,”燕眉边想边说,“道魂武库的案件,宋艾琪负责调查左萱,她对左萱的资料进行了保护性删除,结果除她之外谁也不知道左萱真正的样子。随后你摇身一变,公然以左萱的身份出现,宋艾琪找了个貌似我的女子,跟你坐在一起留影,诬蔑我插手武库案,引起了我的注意。我看见照片,先入为主,把你当成左萱,到飞蓬街见你,我猜……”她抿了抿嘴,声音苦涩,“飞蓬街的地址是真的吧?”

“千真万确,”艳鬼坦然承认,“那是冯少宇和左萱的家。”

“真正的左萱呢?”燕眉厉声喝问,“你把她怎么样了?”

“你见过她,不……”艳鬼眨了眨眼,“你闻到过她。”

“闻到?”燕眉心跳加速,“你是说……”

“她在客厅下面。”艳鬼不觉莞尔。

“我吃了她的元神,”鬼八方尖笑,“蜕在黑暗里休眠,见了光就会苏醒,你只要掀开地板……呵……”

“艳鬼,”燕眉快要喘不过气来,“你不怕露出马脚?”

“这是我的小癖好,”艳鬼打个响指,“如果计划太周密,我会给对手留一个线索,太可惜了,你没有发现。”

血一下子冲到脸上,悔恨和屈辱差点儿把女孩击溃,她的眼前一片模糊,努力克制心情,涩声又问:“你们干吗捉那些孩子?”艳鬼正要开口,忽听天宗我冷冷说道:“艳鬼,你太多话了。”

“抱歉,”艳鬼笑道:“我有点儿得意忘形。”

“朱雀燕眉,”巨脸盯着女孩目光幽沉,“你有两条路可选,一是入我魔道,二是死在这儿。”

“用不着,”燕眉倔强回应,“我只走我想走的路。”

“你该学习你的哥哥,他选择了正确的道路。”

燕眉的心被挤了一下,冲口问道:“燕郢在哪儿?”

“他对你狠不下心肠,所以我让他去了北方。”

“是吗?”燕眉满心酸楚,“天宗我,你以为赢定了吗?”

“呵,”巨脸眯起双眼,“不然呢?”

“玄叱飞光,”燕眉笔尖一转,指向艳鬼,数十道闪电纠缠交织,光河一样在虚空中流淌,空气中弥漫金属熔化的异味。

艳鬼纵身躲闪,不料闪电活了一扬,如同钢针追逐磁石,死死咬住她不放。艳鬼闪赚三次,闪电的方向也扭转三次,哧溜,二者擦身而过,艳鬼的笔尖金光迸闪,“皇天辟雷符”引走一大半电流,剩下的猛扑上来,女魔徒半身麻痹,肌肤如焚,满头的秀发一根根竖立起来。

她惨哼一声,向后摔出,脚下光芒忽闪,飞剑跳出虚空,把她拉扯回来,还没稳住身形,燕眉踩着“丹离”直冲过来,笔尖一点星火翻滚暴涨,火焰里布满金丝,水藻一样极速蔓延。

羲和惊爆符!摧毁“道魂武库”的符咒,威力足以摧毁整个洞窟——燕眉下了狠心,要跟艳鬼同归于尽。

“空坎绝蚀……”艳鬼念出“冥海死水符”的咒语,这一道符咒倘若写成,能让燕眉的符咒彻底作废。

乌光一闪而没,符咒失败了!艳鬼心往下沉,陡见火光炫目,伴随震耳巨响,烈焰裹挟气浪当头扑来,夹杂无坚不摧的金相碎片。

艳鬼脑海一空,时间俨然变慢,“惊爆符”如同红色的大丽花在她眼前绽放。

绝望间她被扯了一下,远离火焰狂花,砰,艳鬼撞上墙壁,剧痛让她清醒过来,定眼望去,“羲和惊爆符”仅仅完成了一半,如同一片冻入冰块的火红色羽毛,静悄悄地飘浮在洞窟中央。

“我说过,”天宗我的声音响起,“朱雀燕眉,你只有两条路可走……”

洞窟里两个身影上下翻飞,一黑一白,漫天追逐。惨绿色的舌头雷奔电扫,留下一道道让人作呕的残影,大团大团的火焰从燕眉的笔尖涌出,撞上舌头的绿光,就像投入水里的火星。

符咒落了下风,燕眉的飞行术却让人惊艳。狭小的窟穴内,“丹离”的剑光转折如意,每要撞上墙壁,总以毫厘之差转向别处;巨舌紧随其后,舔走大片岩壁,剧毒的涎水向下流淌,岩石滋滋作响,腾起缕缕白气。

接连几个转折,燕眉蜷成一团,钻过绿惨惨的舌底,涎水从旁流下,恶臭中人欲呕。她摆脱巨舌,呼吸换气,忽然闻到一股芳香,恶臭之后,格外清新,她禁不住吸入少许,忽觉头昏脑沉,恶心想吐,当即闭住呼吸,转眼一瞧,七彩漫天,数不清的花朵从天而降,飘飘转转地笼罩过来。

这些花朵如同“八方毒舌”,也是某种奇异化身。燕眉不敢大意,急急驭剑躲闪,不料花飞一半,噗噗噗接连爆炸,花气更加浓郁,花瓣缤纷迸散。燕眉躲闪不及,数片花瓣落在右臂,登时紧紧黏住,甩不脱,扫不掉,元气像是破闸而出的湖水涌了过去,花瓣变成花蕾,抖索索就在她的手臂上绽放开来。

花瓣变成花朵,元气流逝更快,燕眉头晕目眩,呼吸艰难,她摇晃着从鬼八方的舌尖绕过,身后飞花如雨、紧追不舍。数片花瓣已经让她吃足了苦头,真被花朵围住,瞬间就会夺走她的神志、吸干的她的元气,把她变成行尸走肉。

“我的‘天花幻雨’怎么样?”花雨中传来艳鬼的娇笑。

“垃圾!”燕眉反手发出一道“霹雳符”,闪电击碎花瓣,蛛网似的冲向花雨深处。破碎的花瓣星星闪闪,并未就此消失,一阵香风吹过,忽又变身花朵,成百上千地竞相开放,它们缠住电流,裹住电光,“霹雳符”活是掉进了热沥青的大蛇,扭来摆去,绝望挣扎。

燕眉愣了一下,绿惨惨的舌头又扫了过来。除了艳鬼,鬼八方也没闲着,女孩背腹受敌,目之所及,绿茫茫、华丽丽,除了恶臭的涎水,就是夺魂的奇葩。

“噫!”一声激鸣,金红色的火焰浩荡奔腾,流向漫天的花雨,淹没了每一片花瓣。花朵挣扎、发光,浴火怒放,可是无济于事,面对涅槃之火,统统化为乌有,花雨中传出艳鬼的闷叫,花光暗淡下去,染上一层凄迷的血色。

火焰绕过燕眉,蜿蜒冲向“毒舌”。双方绞在一起,俨然火龙大战毒蛇,火光腾腾,绿烟滚滚,鬼八方呼啦啦当空盘旋,失去形体轮廓,化为一团缥缈的黑烟。

哧溜,“毒舌”缩了回去,“黑烟”向后飞出,撞上岩壁,碎石乱滚。鬼八方暴露真容,肌肤红通通像是熟透的龙虾,嘴里冒出袅袅白烟,光溜溜的面孔一如摔坏的果冻。

燕眉狂喜不禁,忍不住叫一声“黄鵷”,凝目望去,大鸟身上绿影深重,符网一根根向内深陷,穿透纯金毛羽,勒入它的肌肤。

“咕!”黄鵷一声哀鸣,向下跌落,燕眉闪身上前,把它抱在怀里,跟着反手挥笔,“圆光符”挡下艳鬼的“阴蚀符”,掉转笔头,“真水符”灭掉了鬼八方的“惊爆符”。她一手护着黄鵷,一手挥舞毛笔,左来左迎,右来右挡,笔势流光飞电,以一敌二,不落下风。

“燕眉,”黄鵷的喘息声在女孩心中响起,“这样下去可不行。”

“你有什么办法?”燕眉也在心中回应。

“擒贼擒王,”黄鵷颤声说道,“不击溃天宗我,你别想离开这儿。”

“他冻结了我的‘惊爆符’,”燕眉心有余悸,“我从没见过这种邪术。”

“那是一个幻术结界,符咒陷入结界,对时间的感应出现了问题。”

“幻术?”燕眉心头一动,“解除幻术是你的专长,你……”

“我不想那么做,”黄鵷轻声打断她,“我希望你活着。”

鸟妖王惜字如金,很少流露情绪,可从这几句话里,燕眉感受到一股微妙的温情,她心中感动,忍不住轻声叫道:“黄鵷……”

“听着,”黄鵷打断她说,“天宗我身后有空洞。”

“你看清楚了吗?”燕眉将信将疑。

“不清楚,”黄鵷老实回答,“天宗我在遮挡我的视线。”

“他在隐藏什么?”燕眉心子狂跳,“那儿一定很重要。”

“肯定是出路,”黄鵷顿了顿,“我们得尽力一试。”

“怎么试?”

“把我带到洞窟上方,我用‘涅槃之火’打开洞穴的入口。入口一开,你就进去,我唤醒冻结的符咒,炸毁洞窟,阻挡魔徒追击……”

“好!”燕眉抬眼看天,驭剑直上。艳鬼和鬼八方紧追不舍,燕眉挥笔反击,嗤嗤嗤响个不停,三人的符咒凌空交错,相互克制,彼此作废。天宗我的目光也受了吸引,跟着女孩一路抵达洞顶。

燕眉忽然拎起黄鵷,叫一声“去”,奋力掷出。鸟妖王一声长叫,展开双翅,涅槃之火喷薄而出,它旋转直下,仿佛火焰流星,一头撞上了巨大的人脸。

洞窟震动,巨脸燃烧,涅槃之火流向四面八方,一圈圈,一环环,以黄鵷为轴,构成一个燃烧的螺旋,疯狂转动,肆意扩张,火焰所过,天宗我的面孔如同蜡像一样融化。

“噫!”黄鵷又是一声长叫,火焰由茫茫一片化为小小一点,仿佛燃烧的钻头,岩石层层熔化,大鸟一往无前,噗,岩层贯穿,出现一个洞口——果如黄鵷所说,巨脸的后面有一个巨大的空洞。

燕眉冲向洞口,两道人影左右扑来,鬼八方和艳鬼两支笔纠缠不休,女孩难以脱身,且战且走。双方的符咒来来去去,势如极光流火,让人目不暇接。

一路退到洞前,忽听噫的一声,火焰中的黄鵷发出长鸣。

凝固的火光应声一抖,凤鸣切开了天宗我的结界,符咒进程重启,羲和之花当空怒放。

火光夺目,热浪滔天,爆炸像是巨人咆哮,地下世界风雨飘摇。

气浪把燕眉推进洞口,她眼前昏黑,满口是血,身后的岩石纷纷崩塌,霎时就把洞口堵死。

“咕!”黄鵷筋疲力尽,一头栽倒在地。

“黄鵷!”燕眉清醒过来,上前把它抱起。鸟妖王的身上火光消退,符网的绿影重占上风,仿佛蠕蠕而动的蛆虫,争先恐后地吞噬它的妖力。

燕眉转眼四顾,暗自纳闷:这里不像通道,更像一个洞窟,地上稀稀拉拉坐了五个孩子,有男有女,乍见有人闯入,纷纷跳了起来,眼里除了诧异,更有掩饰不住的狂喜。

“燕眉虎探。”人堆里冒出一个脏兮兮的小脑袋。

“单易,”燕眉吃了一惊,“不,简容。”

“对呀!”简容笑嘻嘻说道,“你来救我的吗?”

“你还活着?”燕眉扭头说道,“这是什么地方?”

“牢房!”简容回答。

“什么?”燕眉骇然回头,入口的乱石闪烁绿光,石块间的缝隙正以惊人的速度消失。

“灰飞烟灭。”她一道“惊爆符”命中石块,没有发生爆炸,符咒石沉大海。

“灰飞烟灭,灰飞烟灭……”燕眉步步向前,“惊爆符”接连出手,符光击中岩石,迸溅点点火星,可是爆炸没有发生,符咒被什么东西吸了进去。

“怎么回事……”燕眉正觉迷惑,缝隙绿光迸闪,吐出一丝黑影。她挥笔一勾,圆光撞上黑影,狂暴的力量直冲过来,燕眉横摔数丈,落在地上背痛难当,眼看岩石愈合如初,化为一堵光滑的山墙。

“上当了,”黄鵷沮丧地说,“这是个连环套。”

“我知道!”燕眉直起身来,望着山墙陷入沉默。

嘶嘶嘶,蜕在地上拼命挣扎,脖子以下缠满了明晃晃的符绳。

“我都要吐了,”简真站在门外,骂骂咧咧地清理污物,“太过分了,三个大活人看我一个人受罪,尤其是你,臭狐狸,我希望你被蜕活活啃死……噢……”一大团泥巴钻在他嘴里,几乎儿把这小子噎死,他抠掉泥巴一看,吕品笑嘻嘻站在水渠旁,手里还有一大团污泥。

“臭狐狸!”大个儿弯腰抓湿泥,冲着吕品尽力掷去。懒鬼闪身躲过,捏着泥巴向简真抡圆手臂。啪,泥团在胖脸上开了花,简真暴跳如雷,抓起泥团继续反击,两个没心没肺的家伙,顶着狂风暴雨,你来我往地打起了泥巴仗。

“怎么还没来?”禹笑笑站在屋檐下两眼朝天,脸上的焦躁遮掩不住。

“我还是不明白,”方飞脸色难看,“笑笑,你不是最讨厌虎探的吗?”禹笑笑严肃地望着他:“讨厌归讨厌,可是人命关天,我们必须按规矩报告。”

“话是没错,”方飞悻悻地说,“可我还是不相信白虎厅。”

“燕眉回话了吗?”禹笑笑盯着他,方飞展开通灵镜,看了看,摇头说道:“还没有。”

“你都说明白了吗?”女孩很不放心。

“我把这儿的事都告诉她了,”方飞神不守舍,“但愿她没有跟左萱的冒牌货在一起。”

“燕眉很聪明……”禹笑笑正想安慰两句,忽见西边天空出现闪光,一辆冲霄车钻出云层,左侧画着白虎厅的标记——一个狰狞的白色虎头。

飞车俯冲直下,到了街道上方,轻轻刹住势头,像是一片羽毛飘落在门外。

车门洞开,出来几个虎探,撑开符伞走了过来,当先的女虎探冷冷地问:“谁报的案?”

“我!”禹笑笑举手,女虎探也不理她,眯眼望着方飞:“我没看错的话,你是……九星之子?”其他的虎探也面露讶色,上上下下地打量男孩。

“是我……”方飞局促地扭动身子。

“我是白虎宋艾琪,”女虎探笑着伸出手,“很高兴见到你。”方飞无奈伸手,说道:“里面那个……”

“有蜕是吧?”宋艾琪扫一眼屋里,“没关系,交给我们。”她向一个男虎探努了努嘴,“你去处理一下。”

“怎么办?”男虎探问。

“老规矩。”宋艾琪回答,男虎探迟疑一下,匆匆进了屋子。

“你们怎么在这儿?”宋艾琪转过头,笑眯眯地看着方飞。

方飞还没答话,吕品抢着说:“我们凑巧路过,发现蜕在屋里。”

“路过?”宋艾琪笑了笑,“那可真巧!”

“是啊!太巧了。”懒鬼说谎脸也不红。

砰,屋子里一声闷响,伴随汹涌热浪。众人回头一瞧,那只蜕裹入了“极烈符”,挣扎两下,变成白灰。

禹笑笑又惊又气,回头盯着宋艾琪:“你干吗烧了她?”

“这是法律,”女虎探平静地说,“发现蜕之后,第一时间烧掉。”

“她可是线索。”方飞忍不住说道。

“噢?”宋艾琪瞟他一眼,“什么线索?”方飞愣了一下:“好比谁把她变成了蜕……”宋艾琪冷冷打断他:“蜕一无所知,没有任何情报价值。”

“我不那么认为,”禹笑笑大声说,“你至少要了解她的身份。”

“你是八非学宫的吧?”宋艾琪话锋一转,“现在是上学时间,你们怎么下山来的?”

“我们有通行符。”吕品抢先说道。

“来干吗?”宋艾琪追问。

“他弟弟被魔徒抓走了,”吕品回指简真:“我们陪他来看望他爸妈。”

“对!”大个儿连连点头,脸上的悲恸也不全是装出来的,宋艾琪沉默一下,说道:“好吧,你们可以走了。”

“就这样?”禹笑笑难以置信,“不用做笔录吗?”宋艾琪凑近她嘲讽一笑:“如果做笔录,你会说真话?”

“我说的都是真话。”女孩面红耳赤。

“得了吧,”宋艾琪冷笑,“我敢说你们是偷偷溜下山的。”

“凭什么这样说?”

“我们可以印证一下,”宋艾琪冷冷说道,“我派人送你们回学宫……”

“不用了!”禹笑笑转身就走,方飞等人忙不迭跟了上去。

走到街角,女孩使劲踢了一脚雨水,回过头气乎乎地说:“方飞,你是对的,我就不该相信白虎厅。”

“对,”吕品赞同,“这个宋艾琪莫名其妙。”

“我有一种感觉,”方飞迟疑说道,“她不是来办案,而是来毁灭证据。”

“什么意思?”禹笑笑惊讶地瞪着他。

“烧了蜕对谁最有利?”

禹笑笑倒吸冷气:“伪装左萱的家伙。”她瞪视方飞,“宋艾琪跟冒牌货是一伙?”

“要是那样……”方飞下意识双手紧握,吕品接口说道:“燕眉就更惨了。”

方飞不胜烦乱,掏出通灵镜,失神地望着空荡荡的信息栏,过了片刻,轻声说道:“我们必须找到燕眉。”

“玉京那么大,好比海里捞针,”禹笑笑愁容满面,“何况她未必留在玉京。”

“她一定会找影魔,”方飞顿了顿,“我们去夜叉当铺。”

“你疯了?”简真吓了一跳,“我们上了妖怪的黑榜。”

“我没上黑榜,”禹笑笑自告奋勇,“我去当铺看看。”

“不行,”方飞连连摇头,“你一个人太危险。”禹笑笑白他一眼:“这也危险,那也危险,干脆回学宫算了。”

“用变身术怎么样?”吕品冷不丁开口。

“变什么?”方飞问。

“变成其他人混进市场。”吕品说道。

“变成什么人?”方飞疑惑地瞅着他,懒鬼笑嘻嘻地说:“能进市场的人。”

“一帮疯子,”简真怨气冲天,“我早晚被你们害死。”

“够了,”禹笑笑不胜厌烦,“你害怕可以回去。”

“不行,”大个儿义正辞严,“我要去救我弟弟。”

“矫情的家伙!”懒鬼无可奈何地掏起了耳朵

到达忘墟,雨也停了,狂暴的风雨洗不去颓败诡谲的气氛,黑影在乱石间晃动,微光闪闪忽忽,仿佛翅膀,又像眼睛;一块“巨石”猛可跳起,甩开纤细的长腿冲进黑暗;高耸的危楼如同独眼巨人,孤孤单单,遗世独立,眼眶里没有眼珠,只有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四人落到危楼前面,披上漆黑斗篷,严严实实地盖住头脸。

吕品挥笔念咒,打开入口,但听一串急响,地面下沉,石柱上升,他看一眼通灵镜:“今天密符是‘狐狸咬蛇尾’。”写出狐语,口中念诵,笔尖指向石柱上的圆盘,上面的石狐躬身奔跑,追上逃蹿的石蛇,一口咬中尖溜溜的蛇尾。

地面轰然裂开,四人向下急坠,三个男生老马识途、不以为怪,禹笑笑初来乍到,失声惊呼,落到一半才收起叫声、召出飞剑,胆战心惊地跟在方飞身边。

落到地上,四人收紧斗篷,缩到一旁。两只猿妖姗姗经过,一公一母,衣冠楚楚,扫了四人一眼,抽着鼻子钻进前方的甬道。

旧地重游,方飞暗生感慨,轻轻抚摸尺木,“长牙”有所感应,棒身灵光流动,仿佛神龙的眼眸,柔和地注视方飞。

“我去探探风!”吕品掀开斗篷,把众人吓了一跳,他尖嘴尖耳,浑身是毛,腰肢纤细柔韧,结实滚圆的臀部上一条大尾巴甩来甩去。

“臭狐狸,”简真吹一声口哨,“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吧?”

“闭嘴!”吕品甩起尾巴,狠狠抽中大个儿胖脸,简真转了一圈,鼻子里痒得要命,连打两个喷嚏,眼泪汪汪,狼狈透顶,等到缓过气来,吕品已经钻进了甬道。

“不要脸的臭狐狸,我要剥了你的皮!”大个儿狠狠毒毒地咒骂。

“你不也变过猪吗?”方飞忍不住说道。

大个儿矮了半截,声音变小:“我那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禹笑笑冷冷说道,“狐狸比猪好看多了。”

“笑笑……”简真哀嚎一半,忽见一条水缸粗细的蛇妖从甬道里钻出来,懒懒散散地从他眼前爬过,到了右边墙角,脑袋碰了碰,出现一个圆形洞口,蛇妖钻了进去,洞口随之关闭。

“它怎么不咬咱们?”简真战战兢兢。

“没看见它的肚子吗?”禹笑笑小声说,“胀鼓鼓的刚吃饱!”

方飞望着蛇妖消失的地方沉吟:“进市场的路不止一条?”禹笑笑说:“蛇有蛇路,蝎有蝎路,什么东西走什么路!”

“我看就一条路,”简真的牙缝里迸出字儿来,“死路!”

甬道里又传出脚步声,吕品变成的狐狸领着三只妖怪走了出来:一个鬼头鬼脑的猿妖,一只毛羽斑斓的雉妖,还有一头人立行走的猪妖,挺着圆滚滚的肚皮,两只大耳朵扇来扇去,腰间系一条脏兮兮的围裙,又尖又硬的猪蹄像是高跟鞋一样敲打地面。

方飞暗生警惕,握紧笔杆,吕品看见三人,吹一声口哨,甩着大尾巴走过来。三只妖怪一老一实地跟在后面,亦步亦趋,仿佛三只牵了线的木偶。

“三个没脑子的蠢货,”吕品的大拇指一挑,“我骗它们说有新鲜人肉,它们想都没想就跟来了。”

“它们怎么了?”禹笑笑惊奇地望着三只妖怪,它们目光涣散,像是叫人抽了魂儿。

“我的一点儿小把戏,”吕品清了清嗓子,“从现在开始,方飞变猴子,禹笑笑变鸡,简真变猪,就这么定了。”

“什么?”其他三人齐声惊呼。

“嘘!”吕品竖起爪子,“小声一点儿,别惊动了妖怪。”

“你让我们变妖怪?”禹笑**红了脸,“你安的什么心?”

“我打探过了,任何道者进入市场,都要接受变形测试。”吕品打一个响指,“妖怪就用不着,它们可以自由进出市场。”

其他三人都是一惊,简真跺脚作恼:“它们为什么这样干?”

“还不是因为他。”吕品看了小度者一眼。

“关我什么事?”方飞纳闷地说。

“因为尺木,妖怪耿耿于怀,现在危字组的头像还贴在市场,”吕品舔了舔尖吻,“我们被捉到,吃掉算是最轻微的惩罚。”

“噢,”简真脸色发白,“那还是别去了。”

“怂货,”禹笑笑白他一眼,瞅着雉妖犹豫不决。

“笑笑,”大个儿脸色发绿,“你不会真要变妖怪吧?”

“有何不可?”禹笑笑冷冷说道。

“狐青衣说过,千万不要变妖怪。”简真眼巴巴地望着她,“妖气很不稳定……。”

“没那么玄乎,”吕品舔了舔嘴唇,“有我呢,一刻钟以内变回来就行。”

“好,我信你一次,”禹笑笑抿了抿嘴,瞪着雉妖抱怨,“臭狐狸,你干吗不弄只花妖?”

“活人变不了无形妖。”

“可恶,”禹笑笑伸手上前,吕品目光一闪,雉妖呆柯柯金鸡独立,抬起一只爪子搭在女孩手上,妖气流淌出来,照得女孩小脸发绿。禹笑笑念咒挥笔,锐喝一声“变”,绿茫茫的光气裹住全身,东拉西扯,上下扭曲,女孩不由发出**,众人正觉担忧,倏忽光芒流散,女孩消失了,雉妖对面又多了一只昂首挺胸的大野鸡。

大野鸡踱了两步,轻声咒骂:“活见鬼,我真变成了……”又瞅两个男生,“该你们了。”

“我来。”方飞走向猿妖,吕品逼视之下,猿妖抖索索伸出手,把妖气注入方飞手心。男孩掉转笔尖对准心口,写符念咒,喝一声“变”,绿光映照眉宇,一股冷流涌遍全身,他只觉肌肤酸胀麻痒、松紧伸缩……一阵说不出的难受之后,身子变矮变瘦,长出浓密白毛,嘴唇外凸,额头后缩,活脱脱成了一只猿妖。

“我们走!”吕品掉头就走,简真一把扯住:“我呢?我还没变呢!”

“你不是不肯变吗?”吕品翻起白眼,“不要拉拉扯扯,浪费我的时间……”

“我说,”大个儿瞅着那只恶心透顶的猪妖,“换个妖怪好不好?熊妖?虎怪也行。”

“想得美,”吕品断然拒绝,“要么变猪,不变拉倒。”

“臭狐狸你故意的吧!”简真气冲冲地走向猪妖,“总有一天,我要把你,噢,好冷……”他写完符咒,浑身绿气涌动,还没完全变化,吕品箭步赶上,扯下猪妖围裙,麻利地挡在简真腰间。

“干吗……”大个儿低头一瞧,忙不迭穿上围裙,斜眼瞅着禹笑笑,心里十五个吊桶打水。

“完事了,”吕品向三只妖怪招手,“各回各家,去找妈妈。”

猿妖转身离开,走到东南墙角,举起爪子敲了三下,墙开石裂,出现一道石门,猿妖走了进去,猪妖跟在后面;雉妖原地转了两圈,扑棱棱飞到石壁上方,笃笃笃啄了三下,出现一个洞口,它埋头钻了进去,几片羽毛晃悠悠地飘落下来。

“有言在先,”吕品走进甬道,“一、你们不会狐语,所以不要出声;二、变身超过一刻钟,我也救不了你们,那样你们就得在妖怪市场呆一辈子。”

“变不回来我就吃了你……”简真呲牙咧嘴,模样不见狰狞,反而更加滑稽。

绿光闯进眼帘,四人来到市场入口,拱门左右站立两队妖怪。四头白熊精肩扛巨斧,四头虎怪扯着铁链,咆哮喝阻四条犬妖,犬妖顶心眼发红,尾巴变粗变长,抡得呼呼作响,它们冲着吕品狂吠,扯得脖子上的铁链叮当作响。

“闭嘴!”为首的二鼠猫鬼一面呵斥犬妖,一面冲着吕品点头哈腰,“狐先生,别在意,这些癞皮狗咬不着你!”

“好哇,”吕品摸了摸猫鬼的圆脑袋,“有你在,我放心。”猫鬼的眼里闪过一丝愠怒,脸上的笑容始终不改:“当然啰,狐先生好好逛,想买啥就买啥……”

双方用狐语对答如流,方飞不敢吭声,斜眼一瞥,发现拱门旁的石柱上贴了一张黑色的榜单,当头一个就是自己的头像,接下来是天素和简真,看来看去却没有吕品。方飞一转念头,恍然有悟:“妖怪把他当做同类,没有让他上榜。”

忽听拍翅声响,抬眼一望,四只雷鬼挽着光闪闪的雷鞭来回逡巡。方飞暗暗担忧,市场戒备森严,进得来未必出得去。

这时一个道者急匆匆走出甬道,白熊精挺起斧头上前阻拦。那人身披暗蓝色斗篷,头颅低垂,面目不清,见状后退一步,伸手按住笔袋。

“抱歉,”猫鬼丢下吕品,乐呵呵迎上去,“任何道者进入市场,都要进行身份验证。”反手打个响指,叫声“化蛇”。

角落里懒洋洋地钻出一条青紫色怪蛇,脑袋宽宽扁扁,尾巴细细长长,背上长了一对翅膀,蛇眼仅有一只,长在额头中央,半睁半闭,泄漏血红光芒。

提到“化蛇”,方飞想起帝江讲过这种蛇妖,化蛇有翅能飞,善于变化成鸟妖诱捕猎物。化蛇的毒液不算猛烈,但能破坏“变化术”,把变化者打回原形。

化蛇游向道者,那人后退一步,猫鬼柔声安慰:“别担心,只是变形测试。”

道者仍是迟疑,猫鬼收起笑容,目光变冷:“不做测试,不能进去。”

“我怎么知道是不是圈套?”道者声音娇软,竟是一个女子。

“我的委任书,”猫鬼掏出一张文书,上面横七竖八地盖满了猫爪印章,“我是猫鬼银行派驻妖怪市场的特使。”

女道者扫一眼文书,沉思一下,掀开斗篷,她暗蓝头发、白皙面孔,高挺的鼻子上方有一对略带疑惑的眼睛。

“请伸手。”猫鬼轻柔的声音仿佛催眠,女道者迟疑一下,卷起衣袖,露出白皙光滑的手臂。

“快走!”吕品在后面拉扯方飞,小度者沉默摇头,定定望着女道者,手指按上“星拂”的笔杆,如果女道者受了伤害,他不敢保证不会挺身而出。

嘶,化蛇张开大嘴,独眼睁圆,血红的目光凝注在女道者脸上,闪电向前一蹿,咬中女子的手臂。女道者眉头皱起,方飞刚要抽笔,却被吕品按住,懒鬼在他耳边低语:“放心,没事。”

化蛇一咬便缩,懒洋洋退到一旁。女子面庞扭曲,肌肤大幅波动,身高体貌急剧地变化,过了片刻才稳定下来。看清她的真容,方飞等人无不震惊。

“宋……”简真话没出口,方非眼疾手快,一把捏住他长长的猪嘴。

宋艾琪被打回原形,尴尬中透着恼怒,瞪着猫鬼说:“满意了吗?”

猫鬼对照黑榜把她打量一番,困惑问道:“你不在黑榜?干吗要变身。”

“我喜欢,”宋艾琪冷冷披上斗篷,“这儿不许变身吗?”

“没那回事儿,”猫鬼挥了挥爪子,“除了黑榜上的家伙,妖怪市场欢迎所有人。”它拿出一颗药丸,“这是化蛇毒的解药。”

宋艾琪接过药丸吞下,冷哼一声,撒腿就走。方飞不及多想,一颠颠跟了上去。女虎探忽东忽西,绕了一个圈子,忽然停在“夜叉当铺”的门前。

长手长脚的夜叉成群结队,在铺子附近走来走去,黄眼珠骨碌乱转,仿佛青黑色的大狗。它们把一只犰狳怪当做皮球踢来踢去,却用恭顺的神气冲着两只猫鬼哈腰谄媚;它们鬼鬼祟祟地跟一只浑身黑毛的山魈交头接耳,又粗声大气地跟一头象头熊身的獍犸称兄道弟。

夜叉相当活跃,在市场里自成一派,因为人数众多,所以横行无忌。

宋艾琪犹豫上前,找到领头的夜叉嘀咕两句,亮出一个东西。夜叉瞅了瞅,眼里流露诧异,回头叫过一个同类,引领宋艾琪走进当铺。

“她去当铺干吗?”方飞不胜惊疑。

“肯定没有好事。”禹笑笑对女虎探成见很深。方飞想了想,说道:“吕品,我们能混进去吗?”

“当然不能,”简真试图挥舞拳头,发现双手变成了坚硬的猪蹄,“我们还不够夜叉吃一顿的。”

“看见那个大家伙了吗?”吕品指着宋艾琪接洽过的夜叉头儿,它比同伴高出半个头,穿着金丝衣裤,外面套一件镶满珠宝的背心,华丽俗气、沾沾自喜。

“它叫摩尔丹,夜叉当铺的二把手,”吕品接着说道,“当铺老板摩那提负责买入卖出,摩尔丹负责坑蒙拐骗,两个家伙一内一外,这条街的夜叉都听摩尔丹的。”

“一堆废话!”简真冷言冷语,“说这些有什么用?”

“知己知彼,”吕品摇了摇尾巴,“跟我来。”大模大样地走向摩尔丹,其他人不知所措,无可奈何地跟在后面。

摩尔丹十分警觉,发现吕品接近,两手叉腰,厉声呵斥:“骚狐狸,想干吗?”一听头儿吆喝,四周的夜叉呼啦围了上来,一个个摩拳擦掌,吓得简真浑身发抖。

“嗐,摩尔丹!”吕品摇尾示好,夜叉疑惑地打量他:“你谁啊?”

“我叫狐三,我有一笔五十个元神的生意想跟你聊聊。”

夜叉一阵躁动,个个贪婪流露,摩尔丹却无动于衷,板着一张老脸说道:“五十个元神?你骗谁?”

“不信就算了!”吕品掉头就走,摩尔丹使个眼色,两个夜叉拦住去路,摩尔丹清了清嗓子,又问:“成色怎么样?”

“火星二十三,水滴二十七!”吕品舔了舔嘴唇,“没长角的羊羔,没开花的蓓蕾!”

他说的都是夜叉的黑话,“火星”和“羊羔”指代男孩,“水滴”和“蓓蕾”指代女孩,“没长角”和“没开花”意味男孩和女孩都没满十四岁,对于妖怪和魔徒,全都是最为美味可口的年纪。

摩尔丹两眼放光,吞着唾沫故作深沉:“哦?元神在哪儿?”

“你把耳朵伸过来,”吕品笑眯眯地招手,“我偷偷地告诉你。”

摩尔丹咳嗽一声,威严地看了看左右,纡尊降贵地弯下腰身,把头凑近吕品,冷不防懒鬼伸出右手,揪住它的尖耳朵。摩尔丹勃然大怒,头上肉角涨红,恶狠狠瞪向懒鬼,双方四眼相对,吕品眼射奇光,摩尔丹猝不及防,脑子云山雾罩,登时迷糊起来。

它心知糟糕,想要摆脱对方,可是对方的眼神力道千钧,死死压住它的神志。摩尔丹头昏脑沉,俯首帖耳,任由懒鬼牵着耳朵叽叽咕咕,夜叉活是牵线的木偶,频频点头,片刻直起身来,闷声说道:“好,我带你们去见老板。”

“摩那提一定高兴死了!”吕品笑着说。

“对!”摩尔丹的声音像是空洞的回响,“老板一定高兴死了。”

夜叉们虽觉头儿言行古怪,可也决想不到一低头的工夫,摩尔丹就被狐妖控制了心志。摩尔丹佝偻背脊,慢腾腾走进当铺,吕品紧跟一旁,继续保持控制,其他三人跟在后面,抖索索地穿过两边凶神恶煞的夜叉。。

当铺里别有洞天,夜叉忙忙碌碌,有的揩拭宝物,有的填写账簿,还有的站在柜台后面,跟典当的妖怪讨价还价,看见摩尔丹一行,纷纷注目望来。简真吓得两腿发软,脑袋埋在胸前,根本不敢抬头。

当铺本是一个地窟,四周镶嵌石板,草草装饰一番,越往里走,腥臭越浓,两侧的墙壁挂满人皮,还有凌乱的头发向下披拂。方飞又恶心又愤怒,耐着性子又走时许,忽见一个石洞,洞口站立一个夜叉,身披黄金甲,手持三股叉,见了众人,叉子一顿,厉声喝问:“摩尔丹,你来干吗?”

“他有事要见老板。”吕品说。

“对,”摩尔丹用力点头,“我有事要见老板!”

“老板没空!”守卫粗声大气地说,“待会儿再来。”

“很急呢!”吕品又说,“五十个元神的生意。”

“对!”摩尔丹继续点头,“五十个元神的生意。”

“一百个也不行,”守卫嚷嚷,“老板说了,它谁也不见!”抖起三股叉,怪眼圆睁,“摩尔丹,带它们滚蛋!”

摩尔丹呆柯柯不知所为,守卫见它神情古怪,心生疑惑:“摩尔丹,你没睡醒吗?”

“揍它!”吕品冷不丁开口。

“揍谁?”守卫瞪视懒鬼,不防摩尔丹足球大小的拳头挥舞过来,正中它的脑门,守卫哼也没哼,像是折断的柱子倒在地上,口吐白沫,不省人事。摩尔丹收回拳头,茫然地望着地上的同类。

“你先睡一会儿!”吕品拍了拍夜叉,摩尔丹老老实实地走到墙角,坐下来把头一歪,很快鼾声大作,其他三人看得目定口呆,简真忍不住嘀咕:“他万一醒了怎么办?”

“醒了再说。”吕品回答。

“什么?”大个儿正要抱怨,忽见其他人鱼贯进洞,忙也跟了上去,走了十来步,但见一扇石门,关闭严实,微微泄漏灯光。

“太冒失了!”一个粗哑的声音从门里传出,“你这么闯进来,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我必须来,”宋艾琪声音发抖,“我要见艳鬼大人。”

“为什么?”

宋艾琪沉默一下,轻声说道:“出了一件事,我可能暴露了。”

“什么事?”

“一个本该杀掉的女人。”宋艾琪愤怒地说,“鬼八方只顾着吃,把她变成了一只蜕。”

“噢?”粗哑的声音问道,“被人发现了吗?”

“对!”宋艾琪说道,“方飞发现了。”

“九星之子?”粗哑的声音哼了一声,“那倒有点儿麻烦!”

“我要见艳鬼大人,”宋艾琪口气干脆,“摩那提,我不能呆在白虎厅,我要马上入魔。”

“我说了不算,”摩那提慢腾腾地说,“你要入魔,只能去那个地方。”

“我想去那个地方……”宋艾琪的口气充满了虔诚,“求您了,摩那提。”摩那提叹了口气,说道:“好吧!”伴随哗哗的水响,当铺老板说道,“跟我来!”

“好!”宋艾琪说完,又是一阵水响,室内归于寂静。

“好像走了。”吕品耳朵贴在门上。

“进去看看,”方飞符笔一抖,“无遮无拦!”

“破门符”光芒闪过,石门向后弹开,四人冲了进去,室内果然空无一人。

“分头找一找,”方飞说道,“这儿肯定有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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