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容有些黝黑的侍从拿回酒葫芦,仰头灌了一口,咂了咂满嘴的清酸,似是颇有回味。
重新驭马,侍从此时的话有些多了,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凌羽聊着,终于在太阳高照,马车即将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凌羽停止了和这个刘大叔的闲聊,眼睛看着前方那一堵长长的巍峨城墙。
“前面便是青州城了,繁荣之甚,在整个长洛行省也是数一数二的。不过要说最让我称道的还是那与青梅酒齐名的山楂酒。”刘大叔大手摩挲着缰绳,嘴中介绍的同时,喉结不住滚动,显然对于那青梅酒馋嘴不已。
凌羽对此笑了笑,转回车厢内,招呼其余几个人出来看看。
车厢内的几个人顿时掀开窗帘门帘,齐齐探头看向眼前。
乡间野地中长大的孩子不说元武镇那样的镇子没见过,便是稍强的村落也是极少去过,何曾见到过这般高大雄伟的城池。
单单那一堵二十多丈高的恢宏城墙便已是让众小孩心中隐约有了些崇高之意,接着马车经过那条波涛汹涌的护城大河时又是一阵心旷神怡,他们那个乡里最大的小溪都还没有这条大河百分之一大。
跟随着车水马龙通过那条火光摇曳的长长通道后,小孩们眼前骤然一亮。
能容纳五驾马车并行的青石街道两旁,满满都是建造精良,普遍二三层高的小楼,一层皆是各种店铺酒楼客栈的招待之所。往远了看去,还能依稀看到远处还有更加金碧辉煌的楼阁殿宇,那上面似乎有不少青衣红衣粉衣在上面招摇。
凌羽伸出一指看着楼阁殿宇问道:“刘大叔,那是什么地方?”
刘大叔闻言顺指瞧去,脸上浮现一抹不易察觉的尴尬,含糊道:“那是人间天堂之处,非富贵人家不可去得。你们这些小子现在就别瞅那些地方了。”
众人齐声哦了声,然后便又兴致勃勃的看向街道两旁热闹的景象。
就这样一路走马观花,三辆马车已行驶到传闻中的东城区,那是青州城鼎鼎大名的商贾之地。
东城区的确不负商贾之地的称呼,连铺就街面的石头都是异于青州主街青石的花岗岩,道路两边更是栽种了一排排看起来就很名贵的树木,那叶子看起来仿佛蝴蝶一般,在微风中翩翩舞动,配合那耀目的银色,端的是赏心悦目。
许是这些树真有不凡之处,不等凌羽开口问道,刘大叔已是自主说道:“这些树据说是当年七商入驻青州东城区时,联手花了一笔不菲的银钱请云门派的仙师们栽种的。好像是一种灵树,一年四季树叶都有不同的颜色,眼下距离夏季已然不远,那些树叶已经有了些银中泛青了。”
刘大叔这么一说,几人同时盯着摇摆不定的树叶看个不停,这么看去似乎叶柄处好像已经悄然蔓上了一层淡青色。
凌羽一手拖着腮帮,问道:“大叔,什么叫仙师?”
“仙师啊……!那是……。”侍从大叔正要开口往下说去,前方蓦然传来一阵高声勒马急停的声音。
众人一齐看去,只见前面的两辆马车已是停了下来,堵住去路的则是一队五六人规模的队伍,为首一人鲜衣怒马,面容俊逸,英武不凡,好一副公子哥儿的派头。
余下看似随从的几人则是统一的装饰衣着,腰间悬着统一的黝黑长刀。奔袭而来,自有一股不可挡的气势。
为首的公子哥儿勒停坐下同样不是凡品的骏马后,便当先跃马而下,视线越过最前的那辆马车,停留在居中的那辆上,满脸笑意。
与这位鲜衣怒马的公子哥儿形成鲜明对此的则是披头散发,一副疏狂的狂儒模样的荆涟芳。
荆涟芳一手撩开车帘,见着这位与他关系匪浅的公子哥儿,也是一脸笑容,然后下车与其聊了起来,真真是个言谈欢笑的场面。
然后在一干仆从亲随的眼中,两人分别又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然后一个队伍在前,一个队伍在后,沿着花岗岩铺就的大道上缓缓而行。
得亏这条大道上行人不似青州主街一般人来人往,摩肩接踵,否则这刻功夫耽误,早已堵的水泄不通了。
这般场景让凌羽看的有些莫名其妙,从两人交谈言欢的情景来看,两人身份应该差不了太多,很有可能就是亲戚关系,只是亲戚相遇,难道不该坐同一辆马车,然后尽兴而谈吗。
他犹记得以前双亲和乡里村民们家里来亲戚的时候,那都是一顿丰盛接风宴在先,然后坐在一起磕唠一个下午的繁杂琐事,唠叨个没完没了。
凌羽想是这些富贵人家大抵都是这般互相问候的吧。
可惜啊,再也没有那个清河里了。
想归想,凌羽倒是明智的没有嘀咕什么,安安静静的坐回车厢内,显得乖巧无比。
一时间,耳边只回荡着马车轱辘转动的声音。
这种安静约摸持续了半炷香的时间,马车的轱辘声终于是停了下来,骤然而至的停滞取代了规律而又令人沉闷的安静,即使是凌羽也不由得呼吸自由了许多,更别说那些心智未开的小屁孩了,一个个按捺不住的从窗口处探头看向外面。
凌羽倒还沉得住气,没有动作。
一个这一路上他听惯了的爽朗声音在车厢外响起:“小鬼们,下来了。”
凌羽掀开车帘,站在坚实的地面,这才感觉自己的双脚有点发麻,活动了几下,才稍稍有了些感觉,然后,抬头看着眼前与青州城墙一般无二的高大城墙。
城墙的材质与青州城墙无异,只是建的有些好似那婀娜妇人一般,秀气玲珑,也没有那种历史沉淀下来的气息,整体来看,气象迥然相异。
城墙设有一大四小共计六个大小城门,中间的高大城门紧闭,朱中泛黑的颜色给人一种森严肃杀的气息,左右两侧的四扇门则要矮上几个等级,中规中矩的样子,无一例外的是门面上的颗颗粗大铆钉都是金中泛红的奇异金属制成。
只是凌羽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这城门和城墙有些不伦不类的感觉。
只是不及他多想,一旁的队伍已经越行越远了,凌羽只得赶紧小跑过去追上队伍。
守卫们见着为首的荆涟芳,均是躬身行礼,然后一行人畅通无阻的穿过一旁的小城门,接着视野霍然一变。
虽然城墙上方中央篆刻着“七星堡”三个大字,但凌羽没想到的是,此虽为堡,却俨然一座小城,自成一方天地。
城内道路宽阔,商铺林立,行人虽然不多,但言谈举止之间,皆有一股温文尔雅之风,似是不俗。
此间士子居多。
一行人步伐不急不缓,走马观花般的一直前行,凌羽心里疑惑为何身为荆家高层的荆涟芳不乘马车,但是所有人都一副不言不语的模样,凌羽也就懒的开口去惹不自在了。
终于在行了近一炷香的时间后,凌羽终于是看到了远处耸立着又一高大城墙。
转头看了下其余几个小孩,见他们也都是一副体力不支的样子,此时又看到一座城墙,心中差点就崩溃的一屁股坐地上了。
好在荆涟芳的声音适时的响了起来:“前边便是我们要去的地方,再坚持一下。”
于是众小孩便咬咬牙,迈开早就酸痛难耐的双脚,继续前行。
这一次终于是在一盏茶的时间后到达,凌羽连眼神都有些闪烁模糊了,依稀看见那高高的城门上方篆刻着“青南荆门”四字。然后恍恍惚惚的随着众人一路行走,也不知走了多久,拐了多少个弯,见到多少个人,然后好像碰到了一张柔软的大床,接着浑身一软就躺在了床上,沉沉睡去。
当凌羽再次睁眼之时,入目之处,是一片织绣精美的象牙白床幔,柔和的烛光透过层层轻纱帐幕,浸润着这片小小空间。
嗅了嗅萦绕鼻端的淡淡清香,凌羽原本还有些混沌的大脑顿时清醒了几分,他掀开柔软的锦被,整理好被褥,挂起纱幔,穿戴整齐后,才开始打量这间屋子。
此刻已臻黑夜,但屋内燃着的烛火显然不是凡品,光亮柔和而不刺目,并且一丝飘摇也无。
灯架吊在天花顶上,上面的壁画精美绝伦,凌羽看去,只觉的好看,却不知画的是什么内容,也就作罢。
屋内其余陈设就只有一张大理石嵌黄梨木的八仙桌和配套的椅子,以及一个书架和书桌,桌上摆着文房四宝,除此,便再无一物。
很像大富人家中的客房。
凌羽这里看看,那里摸摸,正想心生感慨,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突然响起,凌羽眉头轻蹙,在打开门的瞬间舒展而开。
来人是个仆从打扮的小厮,年龄不过十四五岁而已,生的肤白俊秀,一副唇红齿白的小相公模样,只是其人眉眼间灵动不已,不似小相公那副受气包的自怜,亦没有从事多年仆役后所有的麻木。
凌羽倒是没有一副见到过这么一副好皮囊之后所应有的表情,礼节性笑了笑,就让他进来了。
唇红齿白的小厮面上略带一丝诧异,不过很好的掩饰下去了,他轻声细语道:“公子想必刚刚休息好吧,堂主算出你是这个时候醒来,就让小的备好饭菜等侯。”
凌羽目光却没落在小厮身上,门外走廊上,灯笼中散落出来的橘黄烛光显出几分暖意,却衬出廊外雨打芭蕉的冷。
谷雨时节多雨水。
“现在时辰是几许了?”凌羽接过木托盘,随口问了一句。
“已至戌时,不知公子是否汤浴一番?也好洗去今日疲累,舒展身心。”
凌羽的确有些累,但是却不怎么想浴洗一番,只是他也知道这些大富人家中的繁复规矩,身上若有丝毫味道,少不得背后又被人指指点点,当下点点头应了。
小厮行了礼后,便躬身掩门徐徐退去,准备汤浴去了。
凌羽揭开盖子,托盘上简单的放置着两菜一汤一米饭,这样的饭食配置在大户人家中还真是简单到不能再简单了。
只是一般的大户人家中可用不起从遥远南国运送而来的鲜虾和海参做食材的,就更别说那碗鱼翅汤了。
凌羽倒是没有丝毫喜欢的意思,纯粹当做一顿普通家常便饭,再者他也饿了,吃相上自然好不到哪里去,所幸此间只余他一人,没人看到。
吃饱喝足后,打了个响嗝,拿起一旁的布巾擦了擦嘴角后,踱步来到了书架旁,凌羽便悠闲的从书架上随手抽出一本古籍,正准备打开看看,敲门声再次响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