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反问傅友广道:
“你觉得江湖术士、神汉巫婆这一类人的话可信吗?
你说这同年同月同日同时辰生的人有多少?
按照这些人的说法,他们的命运应该就是一样的。
你见过天底下有哪两个人的命运完全是一样的吗?”
傅友广听我这么说,思索了一阵,问我道:
“我没读过什么书。
但据说这史书上就有记载,这皇帝出生时,都是天有异象,不会这书上也是骗人吧?”
见他如此一问,我感觉到这事情似乎是有门儿。
看样子傅友广身上还是具备那种年轻人特有的敢于怀疑一切的探索精神。
我便接着话头说道:
“汉高祖刘邦的故事你听说过吗?
史书记载他出生时其母亲梦见与神人相遇,待临产雷电交加、风雨大作,天地为之昏暗,有蛟龙自天外破窗而入,盘旋于产床之上。
按这书上说,那他究竟是其母亲所生的呢,还是从天下飞下来的一条龙呢?
史书还记载了他斩白蛇起义的故事,你觉得这事是真实的可能性更大一点儿呢?
还是这编史书的人为了讨好皇帝,或者是在皇帝的授意下,故意写的这么一出呢?”
傅友广半信半疑地问我:“那书这么写到底是为什么呢?”
我笑道:
“这就是为了皇帝统治的需要。
因为有好多事情,我们没办法去弄清他的来龙去脉,所以人们就只能相信神汉巫婆的这一套。
统治阶级就是利用了这个原理,给自己赋上一层神秘的色彩。
无非就说自己是真龙降世喽、神仙下凡喽,其目的无非就是让其他人安心接受他的统治。
别的不说,就说半年前,我们要是在那芦苇丛中不对那几个蒙古兵突袭,你现在估计已经是不在人世了。
江湖术士、神汉巫婆那一套能帮得了你吗?
还是要实实在在地跟蒙古人干、真刀真枪地跟他们打,我们才能有一线生机。
所以,我要告诉你的是,命运其实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要是按照江湖术士、神汉巫婆那一套,我们从生下来,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那我们现在就什么都不用干了,天天就只管吃饭睡觉。反正按照命运上说的,我们该活多少岁就能活多少岁。
如果大家全是这么想,那么谁来种粮食、谁来织布?
所有人都天天躺在家里睡大觉,去接受命运的安排,那所有的人都得饿死了。
你说我说得有没有道理?”
傅友广听了我这番说辞,点了点头道:
“胡大哥,你这说得还真有点道理。
如果命运是生下来就注定的话,真是我们什么都不用干了,反正命运是注定了。
还是你见多识广,为了解开了这个心中的疑惑。”
我趁热打铁道:
“所以说了,好多事情,我们要有自己的判断,不能让别人牵着鼻子走。
总而言之,有一条,多做善事少作恶,终归是有好报的。
即使没有什么好报,多做善事心安理得,人活着心里也舒坦。
如果一个人作恶多端,估计自己也得经常做恶梦。”
听了我这话,傅友广又点了点头,问我道:“胡大哥,这次去池州,我还真有一件事拿不准。你帮我分析分析。”
我说道:“你说来听听。”
傅友广道:
“吴帮主的身体情况你也看到了,帮里上上下下的人也都很着急。
这都请了半年大夫了,病情不仅不见好转,反而是越来越严重了。
最后,帮里的老六从外面请了个神棍,说是以前给好多人治过病,救过不少人。
我和吴钥也就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让那神棍来了。
那神棍是有天上午来的,在帮主屋子里折腾了一上午,说是以前帮主杀孽太重,有好多厉鬼来索命。他驱了一上午,才把那些鬼给驱散。
但吴帮主这次虽然救回了命,但已经是元气大伤。
为今之计,要找个姑娘娶回来,一定要是黄花大闺女,最好是官宦之家出身的小姐。
这样才能镇得住邪气,给帮主冲冲喜,帮主这病就能好了。
当时,这个提议遭到了我义父的强烈反对,我义父这个人是相当重感情的。
吴钥的母亲去世以后,我义父独自一人将她拉扯大。
他作为黑蛟帮的帮主,其实想续个弦是很容易的事,但她一直惦记着吴钥的母亲,始终不肯再娶。
现在说要给他娶个年轻姑娘冲喜,他肯定不会答应。
最后,还是我和吴钥一合计,认为目前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好歹也要试一下。
于是,我们二人就天天在那里死磨硬泡,最终是让我义父松口了。
接下来的事儿,就是物色一个姑娘,当然,最好就是官宦之家出身的小姐。
偏偏凑巧,腊月二十五那天,池州那边传来消息。
说是池州路学正卸任了,据说这学正卸任的原因是和这池州路的达鲁花赤、同知、治中等官员关系恶化,所以辞官不干了。
而且这个消息就是从池州路治中的家里放出来的。就是这治中府上的一个下人和帮里的老七有些交情,让我们黑蛟帮去抢劫这户学正家。
说这学正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都还未成家。
并保证蒙古官方绝不插手这件事,最好是把那个卸任的学正一家都给杀掉。
于是,我们召集帮里的几个头目一商议,正好利用这个机会,先把那个学正的女儿抢来,让帮主娶了冲个喜。
至于那学正先不急着杀,留着他可以让她女儿心甘情愿地就范,将来再视情况或杀或留。
于是,前天腊月二十六,我就去了趟池州,和老七先带着人去踩了点儿。
昨天下的手,将那姑娘给抢了,今天一大早,就带着那姑娘回了安庆。
刚才老六去找人算了个日期,就定在正月初二,帮主娶这姑娘。
我们也威胁过这姑娘,只要她乖乖嫁给我们帮主,什么事儿都没有。
如果她不答应,我们就杀了她父亲,还有她一个哥哥、一个弟弟。
要说这强抢民女的事儿,我始终觉得还是有点儿不地道。
但反过来一想,那姑娘的父亲当过蒙古人的官儿,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人。
这个事儿,胡大哥你怎么看?”
我看这傅友广也是个实在人,没有对我隐瞒什么,他的话也证实了我的判断。
看样子,这姑娘必须得救下。
于是,我对傅友广说道:
“正如你刚才所说到的,这个学正是因为和池州路的达鲁花赤、同知、治中等官员不和,才辞官不干了。
而且这消息是从那治中的家里传出来的,而且那治中要你们置他们全家于死地。
我先问你,这池州路的达鲁花赤、同知、治中等官员是蒙古人,还是汉人,他们是不是好东西?”
傅友广说道:“听说这几个官员都是蒙古人,但那学正以前也给蒙古人当官儿,反正他们是狗咬狗一嘴毛。”
我说道:
“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
那学正的名字叫朱升,那可是位大儒,他注过很多书。
蒙古人就是看见他的学识,才授给他学正这个官职。而且他上任的三年间,也为惩治儒学的腐败做过很多事情。
虽然他当的是蒙古人的官儿,但他做的事可是为了全天下百姓。
因此,我们不能因为他当过蒙古人的官儿,就说他不是个好人。
从这些蒙古官员对他恨之入骨,要杀他的态度我们就不难想象得出,他是个好人啊!
你们差点儿就让那些蒙古官员当枪给使了呀!
他们想杀此人,但又不想担上恶名,所以找到你们。
一来可以借刀杀人,二来这杀害大儒的罪名就得由你们黑蛟帮来承担了。”
傅友广听到这里,猛地一拍大腿,说道:
“对呀!
我当时就觉得这蒙古官员家里放出来的消息有点不对劲儿。但为了救我义父,我也没有细想。
现在经你胡大哥这么一说,我是茅塞顿开呀,我们差点儿是犯下了大错呀。”
我说道:“既然你们知道弄错了,就好办了,赶紧放人吧。”
傅友广思索了一阵,道:“这放人的事儿,可不好办。”
我一听,心里一惊,问道:“怎么回事?”
傅友广说道:
“按说,我义父本就不打算娶什么姑娘冲什么喜,他对我义母的感情可深着呢。
但他经不住全帮上上下下的人的劝说,最后没办法答应了。
现在我如果提出来,不娶这姑娘,不冲喜了。我会立刻成为众矢之的呀。
帮里上下的兄弟都会把矛头对准我,而且我现在是黑蛟帮的二当家,这身份也尴尬呀。
别人都会认为我是想帮主早点去了,我好当帮主呀。”
我一听傅友广这话,觉得他分析得也很有道理呀,这事儿还真不能由他提出来。
我想了想,他如果不出面,那最合适的人就是吴帮主的女儿吴钥了。
于是,我征求傅友广的意见,让吴钥出面行不行。
傅友广摇了摇头,对我说道:
“她肯定不会同意。
她现在为了救她父亲,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你让她放弃这一线希望,她肯定不同意。
而且这姑娘又很相信神汉巫婆这一套,这事儿真不好办呀。”
我见傅友广为难,便问道:“那你们帮里,还有没有什么其他德高望重之人,让他们出面。”
傅友广还是摇了摇头,我一听,这下心里凉了一大截。
我们坐在屋子里,大眼瞪小眼了好久,傅友广才突然开口说道:“我倒有个办法,不知道胡大哥愿不愿意一试?”
我一听,他说有办法,当即表示,说来听听。
傅友广说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我义父这人最重义气,不如我带你直接去找他。”
闻听此言,我十分惊诧,这事儿直接去找吴老帮主,那成吗?
傅友广给我支招儿道:
“你就说那姑娘和你家是世交,小时候定过娃娃亲,现在是你未过门的媳妇儿,没想到被我们给抓了。
所以想请我们黑蛟帮放过她们全家。
我义父本来就对你上次救我命的事很感激,现在又听说那个被抓来的姑娘是你未婚妻,而且他心里其实也不打算娶这门亲,只是被下面的弟兄闹腾得没办法。
这下,他也正好可以解脱这事儿,只要他发话了,这姑娘自然就还给你了。”
我一听他这话,立即纠正道:
“什么叫还给我了,是放了这姑娘好不好。
你这办法就是有点太损了,你说别人好好一姑娘,这下子一说就成了我的未婚妻,这以后她还要嫁人的呢。
你这办法还是不大行,你再想想,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傅友广说道:
“眼下我只能想到这个办法了。
今天就腊月二十八了,离初二没几天了。
我们也没时间考虑了,我觉得这事吧,得赶紧跟我义父说,否则夜长梦多。
只要我义父这边答应了放人,帮里的其他兄弟自然就没话说了。
如果再拖得了几天,万一我义父来个昏迷不醒、神智不清什么的,只要他还有口气在,帮里这帮兄弟肯定是要让他们成亲的。
那时,就是想救人也来不及了。”
我觉得这事儿事关重大,关系到一个姑娘一辈子,不可草率行事。
于是,对傅友广说道:“我先回去考虑考虑,明天早上我答复你,行不行?”
傅友广见我这么说,也只好答应。正在这时,外面有人来喊开晚饭了。
于是,我们就一起去了大厅,大家在一起吃晚饭。
这晚饭的菜比中午还丰盛,但因为大家心里都装着事儿,因此这晚宴的气氛没有中午那么热烈,晚宴结束得也很快。
吃完晚饭,我把沈万三、张思淑都叫到了常遇春的房间,将下午与傅友广商量的结果一一给他们讲了。
这下他们三个人也都觉得这事情比较复杂。傅友广是愿意救人,但这事儿正如他所说,他没有办法直接反对。
我们四个人在屋子里足足商量了约两个时辰,还是没有一点儿办法。
这时,张思淑酸不啦叽地来了一句:
“要不就按那傅友广的办法,先救人要紧。
只是这下苦了朱姑娘,又让你这死淫贼占了天大的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