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正厅可不得了,应该说是张家确实有钱,整得一个宅子像个园林一样。厅堂上的屋脊、屋角有起翘之势,门窗柱子还涂了油漆。这种油漆,其实应该说是树漆,但已经跟油漆相差无几了。中国使用油漆,有极其久远的历史。原始社会的时候,中国人就已发现漆树并懂得使用由漆树的汁液制成的天然漆来做涂料,用在木器上增加木器的强度和寿命。春秋以前,中国已广植漆树,并设立管理漆园的官吏。战国时期,漆工将漆用桐油加色料配成彩漆,降低了成本,提高了光泽度。这时候的漆,色泽上已经和后世的油漆差不多了。秦代的漆工为防止漆干后出现裂纹,还发明了阴干的工艺。
但不管是哪一个朝代,漆都是很宝贵的,甚至可以说是战略物资。这种漆,要用在兵器上,好像长枪、弓箭等等,主要是防止虫蛀。但凡是木质部分都要使用漆,所以漆不仅是生活物资,更是重要的战略物资。
当然了,这种漆在秦代以后,就不是国家所有了,私人也设立了漆园,种植起了漆树。好像很快就要造反的方腊,家里也是开漆园的。这时候的漆很贵,只有大户人家才用得起。看到油漆涂满的门窗,就知道“大桶张家”到底是多有钱了。
整个张家,纵深展开,屋宇重重,院落空间时宽时窄,随建筑错落而变幻。这种画意的溉洒,的确令人起一种不可言喻的感觉,尤其是在立体布局的观点上,已经是木料房子的巅峰之作了。张正书虽然看不明白那些门窗、柱子上的纹饰变化,但他也知道,要建造这一幢宅子,起码要花费好几年的时间,几百个木匠、工匠配合,才能完成得了。
“真阔绰啊……”
张正书感慨了一句,然后就步入了前堂之中。
这前堂也很有意思,算是宅子的第二层。第一层是门屋,也就是进门的地方设墙和门,上有屋顶,前后两面有柱无墙,类似廊屋一样。从门屋往里走,就到前堂,也叫正厅了。若是按照律法来说,这样大小的宅子,已经逾制了。可是有钱者胆肥啊,而且就连开封府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谁闲来无事去告人家?
前堂的正对门处是主位,此刻张根富端坐在上面。这正厅里的家具甚是讲究,都是由纹理细、质地密的硬木制成的,色泽深浅几乎一致。更让人惊奇的是,这些桌椅都是采用一木连做的,连一点点木料的拼接都没有。别说是张正书,便是进门的那两个女子,现在还是很吃惊——“大桶张家”的有钱,果然不是吹的!
“听说今日有娇客上门?”
张正书只是打量了一下,便在一旁坐下了。目光炯炯地盯向对面坐着的那个蒙着面纱的女子,很显然,这便是大名鼎鼎的李行首,李花魁了。
有意思的是,这李行首好像无视了张正书那赤果果吃豆腐的眼神,反倒显得落落大方。而旁边的那年纪稍轻的女子,却有些受不住了,想到之前张正书的行径,脸上也是一红,低声娇骂道:“登徒子!”
“若桃,不得无礼!”
重生后的张正书,是第一次听见李行首的声音。真个如黄鹂啼鸣,黄莺出谷。便是含辞未吐之际,也气若幽兰。哪怕张正书知道,这些个青楼小姐是接受过专业培训的,不论何时都保持着这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也不免有些迷了。没办法,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男人嘛,大部分就喜好这一口。
对了,宋朝的小姐,可不是大户人家的千金,而且专门指这些个青楼女子,或者是乐户歌姬。所以,要是在外面喊人家“小姐”,要是小户人家的也就罢了;若是身旁有个三五大粗保镖的,保管揍得你满头是包,官府还不管!
为何?因为宋代律法之严,不在明清之下。看似宋朝是儒家的仁孝治天下,若是谁信了,肯定就是瓜皮,愚民一个。宋朝真正治理国家的手段,永远都是律法。如若不然,那些个衙内,纨绔子弟,地痞游手之类的,为何这般害怕官府?但凡犯了一点事,鞭笞是常事!外儒内法,这才是宋朝统治的根基,法家有句名言:以刑期于无刑,就是说用刑法来制止犯罪,宋太祖赵匡胤深以为然,于是便定了宋朝律法的基调。终宋一代,律法都是极严的。
其实,儒家法家,早在历史的进程中互相融合了,根本分不清两家的区别,大抵上是我中有你,你中有我。
宋代的律法上还规定了,言语上无礼,轻则赔礼,重则鞭笞的,便是人家打了你,你也没办法告人家,因为是你有错在先。张正书先前还觉得,古代嘛,不就是“人治”大于“法治”吗,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宋人立制,最讲究“事为之防,曲为之制”。也就是说防止在司法审判过程中出现独大的权力,防止独大的权力制造冤案错案。中华文明在很早时候就发育出“疑罪从无”的司法思想,《尚书》说,“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宋朝人与现代文明国家,都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宁纵不枉”。
但如果证据确凿,对不住了,麻烦你到监狱里先走一趟。死是不会死的,脱层皮是要的。要不然,那些个衙内还不把汴京城翻了天?就是怕官府啊!
当然,要说不是人治嘛,也不可能。特权,不论在什么社会都存在的。像这种言语上的无礼调戏,对于平头百姓来说,那就是天大的罪了。但对于衙内来说,却是平常。只是像张正书这种,有钱无权的,还是要夹着尾巴做人。
夹着尾巴做人,还是可以去青楼的嘛!只是,不懂做人进退,肯定是要吃大亏的。
之前那个倒霉蛋张正书,不就是“冲冠一怒为红颜”,结果白白便宜了穿越而来的张振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