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声不合时宜地响起来,苏润漂浮不定的心瞬间被拉回来,随着身后“咚咚”的声音,终于又感觉到那扇门的存在。
她慢慢移动身体,转过来问:“谁呀?”
“你的快递到了。”
是送快递的。苏润在开门的那一刻才突然想起来,自己最近并无网购,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快递员一递过来,成远就一把接过来签了字。
苏润目瞪口呆。
自己没有买东西,那给她寄东西且知道她详细地址的,除了父母以外,那就只有余晖了。可是她的爸妈一般不会寄东西来,就算有,也会提前跟她说。
成远看着快递盒子上的名字,呵呵笑了两声,声音越发阴冷,他说:“你的房间号都写得这么清楚,看来他没少来吧?”
果然!
苏润想要抢过来,可是成远一躲,扬了扬手里的战利品,说:“不想让我看到?”
不等苏润回答,他大手猛地用力,透明胶跟纸箱分离的撕拉声传来,盒子已经开了。
苏润感觉自己的心又沉到谷底,她说:“你凭什么私自拆我的东西?”
“不凭什么。”成远毫无道理可讲,已经从里面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来,说:“就凭这个。”
苏润大跌眼镜,成远手里拿的,明显是个首饰盒子。而且,如果她猜得不错的话,那看起来像一个戒指。
只是她百思不得其解,她为何会收到这个礼物?又为何偏偏当着成远的面?
果然,成远打开,里面的钻戒发出幽幽的光来,在不甚明亮的房间里,像是一盏细小的夜灯,又像一把锋利的匕首,此刻将苏润的心割到淋漓。
“呵,你们这是什么情趣?人未到钻戒先到了?”
“我并不知。”
苏润不想过多解释,恰好有电话打来,她犹犹豫豫地看着上面的名字,想着要不要接这通电话。
成远眼疾手快地抢过来,在苏润错愕慌乱地眼神里,开了免提。
“喂,小润啊,那个,有个快递寄到你那里去了,收到了没?”
成远挑挑眉,玩味地看了苏润一眼,苏润怕他说话,赶紧就接着说:“哦,已,已经打开了。”
“我前几天在网上看到的,觉得很适合你,不知你喜不喜欢。”末了沉默几秒,又说:“你看看要是不喜欢,可以换成别的款。”
苏润惊讶的是,她确实说了会给余晖一个答案,但却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买了戒指寄过来。
戒指是求婚用的,他这样先把东西寄过来,是试探苏润的心意吗?
如果她收下的话,那就等于默认了他们的关系,如果她不收,他也免得此时开口碰钉子?
苏润没来由地有点反感,又觉得大概实在是因为她态度的疏离才导致余晖如此,叹了一口气,正要说话,成远拿手指抵上她的嘴唇,冷冰冰地说:“这位先生,这个戒指不需要换,需要退掉。因为她不是不喜欢,而是不需要!”
余晖似乎是惊到了,问:“你是谁?小润呢?小润,你们在哪里?”
成远呵呵笑了两声,说:“刚刚收到快递呢,你将快递寄到哪里你不清楚吗?当然是在,苏苏的家里了。”
余晖的声音有些急促,但苏润想,更多的应该是吃惊,他问:“你是谁?小润的追求者?”
成远说:“我?当然是她的……”
“成远你有病吧?”苏润赶紧将手机抢过来关了免提,对着电话说:“那个余晖啊,不好意思,我这里有点私事要处理,以后再谈,先挂了啊!”
余晖似乎又说了什么,苏润也耐心地解释:“放心吧,没事的,嗯,不勉强,不会勉强。嗯嗯,我能搞定的。好,回见!”
成远透着暮色看她,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问:“你能搞定什么?”说着又上前离她近一点,“我吗?”
苏润压着心里的气,问:“你闹够了没有?”
“闹?不应该我问你吗?你闹够了没有?”
苏润一愣,问:“你,你什么意思?”
成远别过她的胳膊,气冲冲地问:“为什么不跟他说清楚?”
苏润深呼吸一口气,说:“成远,希望你明白,这是我的事,怎么选择,怎么决定,和你毫无关系。”
“所以,你是真的要结婚了吗?”
苏润心里噎得难受,索性说:“是,我要结婚了,嫁给余晖。就这样。”
“不行!”成远突然靠近,将她重新抵在门后,两个人离得极近,几乎碰到一起。成远很小声地问:“苏润,你扪心自问,你真的想嫁给他吗?”
想吗?苏润无法回答他这个问题,这是她长久以来最不愿面对的一个问题,因为答案不重要,所做非所想。
成远突然就亲了上来,柔软水润的双唇从苏润的鼻尖摩擦至唇边,温柔地,小心翼翼地,还带着一丝颤抖。苏润的心狂跳不已,不是因为紧张,她清楚地明白,她有多渴望这样的时刻,渴望跟成远这样的亲密接触,可是她只能压抑在心里,从不敢再有丝毫奢望。
她爱谁,她心里比谁都清楚,可是她却每天都在浑浑噩噩中提醒自己,余晖有多好,有多适合自己。
成远很快就放开了她,因为亲吻的缘故,声音都染上一层雾气,他说:“其实,你也舍不得我的吧?”
苏润别过脸去,强忍着眼里的泪,说:“成远,舍不舍得都得舍,我们要学会认清现实。”
“你真的要嫁给他?”
苏润重重地点了点头,说:“我经过深思熟虑的。”
成远站着看她,一动不动地,突然抱着头蹲下来呜呜地哭了起来,像一只被主人遗弃的宠物,想回家,可是已经没有家了。
苏润的心痛得厉害,那枚戒指终于还是割出一个伤口来,两个人的心都在流血,而此时成远的模样,让她要嫁给余晖的决心瞬间坍塌了一个角。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舍不得,还是要舍弃?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一样,我永远是被舍弃的那一个?为什么?”
妈妈是因为,苏润也是这样。
苏润突然很想抱抱他,安慰他,虽然不知道他说的“你们”都有谁,但她只知道,直此一刻,成远一定很难受吧?
她才伸出手去,成远就站了起来,将苏润紧紧抱在怀里,说:“不行!不许!我不同意!”
苏润愕然,成远扶着她的肩膀一字一句地说:“既然你不要我,那你也休想嫁给别人。”
苏润看着自己面前这张被放大数倍,曾无限熟悉的脸,突然又感到了几分陌生,是成远带给她的,一瞬间的彻骨寒冷。
他再也不是那个记忆里的少年,爱撒娇撒痴,逗她笑也呕她生气,让她哭又让她心碎的人,真的彻底长大了。连眉目间都变得锋利,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刀子扎在她的心上。
“当初,当初不是你要分手的吗?不是你先提出来的吗?不是你说了就算分手也绝不会像方勉那样自暴自弃,你不相信我要我选择方勉的吗?现在这样又是为什么呢?翻旧账有什么意义呢?”
苏润红着眼,一时间只觉得耳朵里都是轰鸣声,像是火车从面前呼啸而过,将她断断续续的回忆碾得粉碎。
“我?难道你不知道,人在失去理智时说的话不能当真吗?你就那样走了?有问过我的意见吗?分手这件事我同意了吗?”
苏润咬着唇,感觉自己马上也要哭了,她心里压抑着的那块黑云,终于落下大雨。
“我不需要经过你的同意!成远,以前我事事以你为先,分手这件事,我觉得我才是最卑微的那一个,我尽力挽留了,是你先放弃的。但是现在,现在和以后,我的事都与你无关!”
成远说:“可至少,就算分手,也该给我一个交待,三年的感情,你就一个短信结束了?甚至都不等我一个回复吗?你怎么,这么狠心?难道你没有想过,我收到短信是什么心情?没有想过我该回复你什么?我要是找你该怎么办?”
眼里的泪,无声无息地掉下来,砸到苏润心上,她听着成远的控诉,差点败下阵来,又想起来自己躺在医院时的心情,拖着病痛出院后在他门口等了两个小时,打了多少电话,难道不是因为他的决绝她才走的吗?
苏润眼睛迷离,无法聚焦去看某一个点,她说:“我就是想到了你会如何回复我,所以我才丢了卡。因为,我不想看到那样的回复,算是给我三年付出的感情,留下唯一一点尊严。”
她闭上了眼睛,接着说:“如果你当时心情好一点了,也许会回复我,好的,祝你一路顺风。再或者是,走就走呗,通知我干嘛?不是都分手了吗?”
成远瞠目结舌,微微张着嘴,似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好一会儿才说:“你凭什么这么认为?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成远眼里眼里的泪似乎瞬间就蒸发殆尽,黑白分明的瞳孔里,透着血丝,苏润在胆战心惊里,竟然还感觉到一丝心疼。这是她面对成远时最怕触及的深埋心底不敢多想的感觉。
可是,它总是悄无声息地就钻了出来,成远的情绪落在苏润的眼睛里,像是微微倾斜的悬崖上滚落而下的石子,悄然又动荡。
“苏润你听着,在我结婚之前,你绝对绝对休想嫁给别人!”成远赤红着的眼睛,看起来像是饿了许久的野兽,散发出幽幽绿光,苏润冷不丁打了个寒战。成远语气一转,接着说:“除非,你是嫁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