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知瑾端坐在床沿边,眉眼轻掩,眼底的神采不见,但其实更像是波澜不惊的古井,似乎连稍大点的石头都经不起一点动静。
“小姐,这红盖头……”身旁的侍女看向今日着实惊艳的人,心中还是为自家小姐欢喜的,只是又念着此时还在她手中的东西,这吉时快到了,小姐也该被请出房门,怎得……
陈知瑾手中绞着一块红手帕,只见上面有两朵开的十分娇艳的百合花,自然这寓意是好的……
人抬眸淡淡地看了一眼眼前人,当真是顶好的一副容貌,明眸之下红唇轻抿,原本白皙的脸颊上的胭脂抹得是比平日里浓重了些,但似乎显出几分娇羞之色,只是远山眉中透露着一种悲情,而嘴角之上,依旧残留着一抹笑意。
“小姐,奴婢去问一声为何花轿还未到,可不能误了吉时。”面前得侍女流露出担忧之色,将红盖头小心地放在了床沿边,在床边人儿的注视下走出了房门。
也是这一刻,陈知瑾浅淡的目光幽深了许多,想来时间也差不多了,果然不一会……衣橱里便传来几声轻叩木壁的声音,手帕下意识地抓紧了些,可随即又仔细地听了一遍,二重一轻的声音。
人连忙起身,脸上也不知是何神情,终归像是带着点解脱之意,陈知瑾眸色沉重,打开衣橱之后,见着两人……
一身形比较高挑的女子扶着像是不过十五的少女,只是黑衣旁边的是一身火红的嫁衣,陈知瑾一时的目光看向了昏迷之人,眼中的光仿佛是一下子亮了,这红衣少女不是……是傅家二公子傅明染,眼下看起来,似乎一切事情都明了。
不知为何,原本还有几分担忧的心情一下子放开了,陈知瑾这时与黑衣女子的目光对上,后者显然是表露出几分谨慎。
“陈小姐,我家公子吩咐……”女子开口,声音是压得十分低,与之说话得人是笃定得点着头,在此之前几日,她说道了一封由傅府专人送来得信,落笔是傅家大公子傅明渊,那时看到的内容,下意识的反应竟是……有些认同。
今日本应该她露面的婚事,若是新娘另有她人,应该气愤的才对,但她……着实松了口气。
“多谢陈小姐了。”女子将显然是昏迷的少女扶到了床边,然后再看了一眼站着的人,后者又是将原本是自己的盖头拿起,十分温柔的将之盖在了傅明染的头上。
“公子说,等花轿送到傅府,陈小姐也会安然无恙的到达落脚处。”女子越发显出几分谨慎,只是在看向昏迷之人时,显然眼底多了几分恭敬之意。
陈知瑾并没有作声,此时她在等着的,时等下将会回来的梁儿,是否探听到傅府花轿前来的消息并不重要,待会……务必要好好与之丫头说明一番。
屋内静的很,只有一个渐微轻缓的呼吸声,而站着的两人,都像是屏住呼吸在此等着下一刻出现的情况。
意料之外的事情……恐有发生。
“吱呀”门打开的声音便显得有些急促,露面的人脸上的红晕浮现,带着的笑容在看到屋内的场景时便僵在了脸上,那还未说完的话已经来不及说出口,便像是惊慌失措的高喊起来……
“小姐,那花……小姐!”
陈知瑾摇着头,步子走快了来到了门边人的面前,头上的珠钗轻摇,十分好看,只是脸上……有着胭脂都盖不住的苍白。
“小姐……”门口的人始终说不出话来,惊恐的神情未变。
“梁儿,她们是我的朋友。”一时语毕,陈知瑾已经是拉出了快要退到门外的人,也是连忙将门关上了。
侍女的脸色同样显得苍白了些,但是陈知瑾将之拉到了黑衣女子跟前,看着自家小姐确实不慌的神情,也渐渐安下心来。
只是……疑惑的眸子看了过去,黑衣人的相貌是被黑布掩盖住的。
“小姐,那花轿已经停在府门口了。”声音中依旧带着几分焦急,然后眼前人听着这话反而是镇定了些,眼下的局面,陈知瑾心下已经有了分寸。
转身对着黑衣女子点了点头,后者同样目光凝聚,将床上尚未转醒的人小心的扶了起来,盖头之下的人……一旁的侍女是十分不解。
“小姐,您的盖头……怎得回事?”站在陈知瑾旁边的侍女下意识地抓紧了自家小姐的嫁衣,这再如何看,眼前的黑衣女子都不像是带有善意而来的。
陈知瑾也是会意,拍了拍紧抓着自己衣裳的手,并对之摇了摇头。
“梁儿,既然花轿已经到了,便扶着新娘子出门去吧。”陈知瑾眼神示意,看了一眼已经被搀扶起来的人,这盖头虽掩住了面容,但身形看来还是有些不一样,有她的贴身侍女陪同出去自然不会那么容易露馅,就怕出府门之前母亲以及二夫人会叮嘱她几句。
便是……“母亲可是已在门口等着我了?”陈知瑾并没有忽视掉眼前的丫头那全然不解的神色,可是现在时间比较紧,这件事可以之后再行解释。
“小姐……”梁儿是看了看自家小姐,又是看了看黑衣女子及同样一身嫁衣的女子,还未弄清楚眼下的情况,但眼下的人确实是她家小姐无疑,便是……“回小姐,夫人原本是在府门口等着,只是主母那边突然有事将之唤过去了,而二小姐……二小姐被夫人关在了楼阁,说是,说是怕影响了今日小姐的出嫁。”说话之间侍女都显得有几分谨慎,怕是说错了什么话似的。
陈知瑾听着这话也蹙起了眉头,她没有想到母亲会对知欢有如此举动,她更怕的是……这番举动或许并不是为了不让欢儿来送她,而是另有原因。
不过……母亲不在府门口的也好。
“那赶紧将人送出去,若是有下人看到你搀扶的样子,便说是因为我身体有些不适,如此是为了避免摔倒。”虽然这话可能有些牵强,但眼下只能是这种解释,原本时间就比较紧,那封告知实情送来的信不过是两日前送来的,她这心理准备可是已经算很安定了。
“小姐……奴婢遵命。”显然侍女依旧是犹豫着的,但是眼下……唯有答应了。
黑衣女子将傅明染送到了侍女手上,目光淡淡的看了一旁的陈知瑾一眼,后者眼眸幽深,但已经显得十分镇定了,或许眼下梁儿还不清楚这事态的发展,可若是今日这事传出去,丢的已不是傅家的颜面,还有陈府这将近六七年来维持的一桩婚事,外人看来是高攀的一门婚事,若是此事被母亲与主母知晓了,想必她也是会受处罚。
梁儿同样显得十分小心的搀扶着接过来的人儿,好在眼前的侍女也是有十六七岁的,而一身火红嫁衣的傅明染身子比较瘦弱,便是还扶得起。
陈知瑾对看过来的人点了点头,眼底已有十分确定的意思了。便是两人开了门出去,而黑衣女子也是在她不知不觉中离开了房间,应该也是从来时的通道离开的。
一段静寂之后,屋内有着一声沉重的叹息,陈知瑾这时坐了下来,似乎全身的力气都将之倚靠在桌子旁了,一直像是鼓点一般跳动的心也是缓和了一些,人依旧是穿着为今日准备的嫁衣,视线看向自己亲自一针一线缝制的衣袖时,突然有些明白了当时不选那凤羽嫁衣而是选了自己的这身衣裳,或许是当初心中已有些明白,傅陈两家的婚事前几年没有办成,今日或许也是办不成的。
但好在……在她二十岁之后的人生中,也有了穿上自己亲手缝制的嫁衣的机会,就算……只是为了自己。
与已经多少静下心来的陈知瑾不同的是,已经搀扶着人走到走廊里的梁儿是额头都有些冷汗,这一路上是有多少下人看着,虽说是为了往常的习俗,一般下人在小姐出府门前都是不宜露面的,而是由最亲近之人送上花轿,但大夫人不在,而二小姐的情况……可是眼下似乎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
今日出嫁的……并不是她家小姐。
梁儿小心搀扶着,已经过了几个婆子疑惑的目光,但碍于今日的喜事,故没有人上前来问是何事,她也不知自己搀扶着的是何家小姐,只是看这分量,似乎……似乎年纪还小。
当真是不知小姐是因何故,若是被威胁的……可是看起来决然不像,应是小姐自愿的,可是……可这嫁衣已经穿上了,花轿已经到了门外,何故……她当真是不明白。
而身旁的这位姑娘又是因为何故来此,看样子眼前的少女是出于昏迷中,那从外面便可看出的低垂着的头,莫不是小姐是因为自己不愿嫁入傅家,便是在外找了一个女子来冒充,可是这并不像是自家小姐的性子,若是不愿的话……为了陈家的情况,小姐也不会反悔的。
看来……还是傅家那边出了问题,便是似乎想通的一瞬间,侍女脸上的担忧之色多过了一丝惶恐,不曾想傅家大公子会以如此手段,这至于她家小姐于何地,至于陈家于何地,更是为何……眼前这突然多出来了一位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