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的人几乎是一夜未睡的,大小姐在半夜时分一直说着胡话,但却始终叫不醒她,老爷派人去皇宫中请来太医,那医者也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是风邪入体,受到了些许惊吓,自然这话听着……还是让人生疑的。
安鸣此时站在外室,目光沉沉,傅明渊派来的人已经在室内为安歌医治,这天色已经渐明了,昨夜的暴雨停歇了好久,可站着的人远眺的视线所及的,是一棵棵正绿意渐盛的树,这风雨虽过,可有些东西承受不住这敲打,便落了一地,若是人的心智不坚定些,难保不会遭受到打击。
可是在他眼中,安歌自小生长的环境所致……傅府中虽没有那些寻常大宅里的尔虞我诈,但是听闻安歌当时的生母三夫人是个神智疯癫的女子,时常并不认得自己的孩子,不管这里面的实情如何,安歌养成了如此这般的性子,一方面在外嚣张跋扈的很,另一方面……藏在心中的事情旁人是很难得知的。
今夜这昏迷不醒的原因……既不是寒疾发作,也不是婳骨之毒所至,恐是……安歌这心性受损。
傅明渊闹的这一出,此时还是未知背后的原因是什么,若说是……这么一回事,安鸣的眸色重了很多,安歌年纪尚小,还是不懂这些感情之事,何况他并不觉得傅家大公子会是安歌的良配,可是这感情若不是一时而起,便是只能有一种解释了……一开始,傅明渊便知晓安歌并不是傅家真正的二公子。
可是在路上遇见了一个流浪儿并将之带回家,这般做法……也不像是傅明渊这般精通算计的商贾之人所为。
渊阁阁主……向来是不能小瞧了的。
“丞相……大小姐已经入睡了。”掀开帘子走出来的人,身后还跟着两个侍女,而这两个婢女……是傅明渊送过来的。
宁胥神色比之进屋之前有些微变,这内室床上躺着的人……确实是傅家二公子无疑。
然而世人口中传言的丞相府大小姐,竟是这已经“死去”的人……这里头藏着多少秘密,他一个医者,自是知道不能多言。
安鸣转过身来看着眼前的人,姓宁……可是宫中那位辞官回乡的宁太医的后人,据说宁太医告老还乡后便不知了踪迹,傅家能寻来其后人,也见其势力……不可小觑。
“是何病情?”安鸣一开口,声音中难掩疲倦之色,只是神情还是显得精神些,昨夜一宿未睡,今日天亮后还需进宫上早朝,也不知皇上今日是否会宣布一件大事,昨日京城傅陈两家大婚,而皇宫中却是冷寂的很,皇上终究还是在皇子中找了一人立下皇储之位,这皇子是……
“回丞相,大小姐是心中郁结,思虑颇多,在下开几副药好生调养便好,只是……”宁胥特意看了一眼在万人之上,一人之下身份的人,在得到凝视的目光时,人还是有些犹豫的说道:“大小姐体内的婳骨之毒已经发作了三次,依着大小姐的体质是再也经受不住了,在下觉得……丞相早些寻到解药的好。”这话说的很诚恳,而且宁胥这番话是自己想说的,并没有受到谁的指使。
不过……他是否不应该开口。
“管家,送宁大夫出门,送上厚礼。”安鸣的声音中突然一扫刚才的疲累,人脸上多少还是有了以前的神色。
刚从门外进来的人点了点头,正要请着背上了药箱的宁胥,后者淡淡的目光看了一眼说话的人,又是掩下了眼神……
“宁大夫,这边请……”管家作出手势,宁胥迈出了步伐,看的出来似乎安丞相并不打算从他这里知晓傅家大公子的消息。
走出去的人心中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更加的多了几分郁闷,躺在床上的人可说体内有两种毒,身为一个医者,还是希望病人能恢复如初。
安鸣的余光瞥见人出门而去的身影是消失不见,随后目光沉沉,走进了内室……
床上的人正安静的睡着,那微微起伏的胸膛可见其平缓的呼吸,女子的脸色显得苍白了些,便是越发的看的小巧与瘦弱,安鸣站在旁边,手不自觉握紧了几分,此时他的心中……有着莫名的情绪,就像是……像是眼前人不单单是兄长之女,而是他与之有着甚至比血缘关系还要紧密的关系,只是……兄长临终之前将之托付给他,必定是要护人周全的。
若是皇上将皇储的人选昭告天下后,这王朝说是安定了不少,可或者……才是真正的动乱开始。
当初傅明渊愿意将人送回丞相府,不知是否有所预料之后的事情……不过,那必定是做了全然的准备。安鸣眉眼间的深思浮现出来,他猜测是因为当时傅家难免陷入皇家争斗当中,毕竟傅家的地位摆在那里,京城第一商贾,朝中虽有限令商业一派的官员在,可并不阻碍有些官员尽力结交,而三皇子那时也是有盯上傅家的迹象,或许是为了保护安歌,不让其陷入皇室的争斗中。
丞相府在朝中不站任何一派,只效命于皇上。
眼下……丞相府依旧没有站在任何一派,但是皇上,也没选朝堂中官员站立的两位皇子。
“公子……”缓缓掀开帘子的人露面,梁姑也是站在了床边,安鸣并没有看向进来的人,对之出现似乎也毫不惊讶,眼前这人并不是他请来的。
梁姑一头白发在放下盖在头上的衣裳之时十分明显,那微微一笑,脸上的皱纹很是明显,但是人眼底的笑意很是温和,看向床上的少女时,眼底浮现几分怜惜的情绪。
“梁姑……是否要将安歌送出府去,安住在你那儿?”安鸣偏头看向旁边的人,眼底也是难得一见的笑,只是流露出几分苦涩。妇人却是摇了摇头,但是没有开口。
妇人看向床上的人,走近了两步……将薄被盖上了些,一双同样满是皱纹的手在抓着被子后,视线看到放在一旁的玉笛时,下意识地将笛子拿了起来,而站在一旁的安鸣眼底闪过一丝暗光,这孩子何时拿来了一支玉笛。
梁姑打量着手中的玉笛,手心这冰凉的触感如此真切清晰,应该是上好的玉料,不过这玉质看来……她倒是不识了。笛身上镌刻着的花纹也不像是玘月王朝常见的图案,这笛子……来历没有半点思绪。
“公子可认识这笛子?”眼见床上的人气色是渐渐好转,梁姑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眼前人,拿着手中的笛子,脸上不知为何有了丝恭敬,安鸣的眼神有些幽深,缓缓摇了摇头。
两人走了出来出了内室,妇人看着眼前的人同样表现得恭敬,可是刚才……却是对着一支玉笛如此,说来在她还年少时,家中也是做玉石生意的,自小耳濡目染也是能辨别出产自何地的玉料,看其雕刻的纹路或者还能猜测出曾经由谁人之手,毕竟寻常百姓也是用不起玉制品,就这笛子的玉料,百年难得一见,而关键在于……她这是第一次见着。
若不是公子送予安姑娘的,莫不……是傅家公子?
安鸣的视线在玉笛上停留了片刻,只是眉头一蹙,也没有开口言明什么,这东西应该是从傅家拿过来的。
“听说丞相府领进来了两个侍女,在这也没见着。”妇人显得沧桑的声音中却带着点调笑的意味,梁姑将笛子小心地放在木桌上,从檀木桌上看来,冰蓝的玉色很是明显,似乎还透着淡蓝色的光芒……
安鸣突然看了一眼门外不远处的天色,眼底的幽光淡了几分,该是时候了……
“等会该送早膳来了,梁姑……”安鸣很是认真的看着眼前的妇人,可是眼底的不是晚辈对于长辈的那般敬意,说起来眼前女子的年纪还要小他几岁,只是眼前这副模样……他那眼底有股无言的沉寂,但已是将要说的话言明了。
妇人眉眼间含着些笑意,神情显得平淡的点了点头,但已然是懂了眼前人的意思。
“公子,放心。”妇人已是将笛子拿起,步子缓慢的再次走进了内室,外房的人脚步停顿,眼神中也不知透露出什么情绪,刚才没有开口询问那宁胥,想来也是问不出什么,不过府中这傅家送来的两个侍女……可是嫌他偌大的一个丞相府还找不到人伺候安歌。
外面的天色已经大亮了,人迈步走出了房门,今日府中无什么大事的好,今日皇宫中的大事……实也皇上是有分寸的。
明月酒楼
今日酒楼比之以往开张要迟上一个多时辰,昨夜到了寻常打样之时还是热闹的很,所以今日楼中的小二都有些精神不足的模样,虽说傅家喜事他们自是沾了光,但是昨日也是忙了一整天的。
这一整天后,今日的生意便显得有些冷淡了,一是经由昨日那般,酒楼也是要停业一两日休整片刻,二是……今日是顾家大公子与花家二小姐的婚事,这门婚事还是由皇上赐婚,多少也不比昨日他们东家的婚宴差。
早些听闻是承包了楚家与齐家的酒楼办这宴席,想来若是两家的婚事碰到一起,这京城会不会是五十年都难得一见的盛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