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真把女死者的一件内衣送到了苦禅寺,慈缘叫两个小和尚对着那件内衣每天念经超度。两个小和尚好大的不愿意,每天愁眉苦脸的为死者念往生咒一小时,背后还偷偷向黄真抱怨:“师叔,你从哪里搞来的这件衣服,怎么叫我们每天对着衣服念经超度呢,你和师傅落得一个清闲,别的寺庙都是对着死者超度,还能赚点香火钱,我们可倒好,对这一间破衣服念经,挨累不讨好”。
黄真只是笑而不答,其实慈缘也一直在为女鬼超度,每天夜间的聚阴山道场多了一个红衣长发浑浑噩噩的女鬼,她也不会像其他生灵一样躲在暗处,更不会像慈缘与黄真一样安静地坐着,他围着巨石上的两个人打转,时不时的露出凶恶的表情,如果慈缘不是提前把她的魂魄引来聚阴山,只怕等他七天回魂之时不知道要有多少人遇害了。
七天的时间很快过去,女鬼终于清醒了,他再也不是那么浑浑噩噩的围着慈缘和尚打转,而是凶恶的朝慈缘和尚猛扑,慈缘和尚对她的攻击视若无睹,道场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虚幻,人与人之间的交集也只是两个虚影穿插而过,彼此间并不会产生实际的碰撞,女鬼在这里伤害不了任何一个人,她只是被困在这个昏昏暗暗的空间里出不去,就好像置身在一个无边无际的黑色森林里。
自从把女鬼的事情留给了慈缘处理之后,黄真就动身去了红木林子大队。所谓的“红木林子”其实就是坐落在长白山中的一个小村落,那里虽然不能说是与世隔绝也算是穷乡僻壤了。七几年的时候,这里本是一座小矿山,大概有几千人的规模,后来资源枯竭,小矿山也就解散了,工人被从新安置回城,这里仅剩下一些持有农村户口的农民。离这里最近的村镇也在三十里开外,通向外面唯一的路就是当初矿山修的砂石路。人少了,谋生的门路也少了,村里的年轻人都搬去了城里居住,昔日的红木林子大队就剩下不到三十几个老弱病残在此居住。
黄真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张青春的母亲传信,老太太唯一的弟弟就是在这个村子里居住。因为村子与外界隔绝,所有无线电话在这里都没有信号,村子里唯一的一部有线电话还是矿山解散时留下的,张老太太也不知道电话号码,所以,黄真只能亲自跑来送信了。
黄真坐长途汽车来到了三河口村,然后就在当地雇了一辆摩托车朝大山深处驶去。三十几里的山路并不好走,原本还算宽敞的砂石路因为很少有人经过,变得坑坑洼洼,还有部分路段被山水冲出了沟壑。一个多小时之后,车子到了红木林子大队。这里显得一片荒凉,大量的废弃房屋要么倒塌要么成为农民们的新家。大队的社员们放弃了自己原有的草房,搬进了矿山工人们居住的砖瓦房,那些砖瓦房虽然老旧,好在够宽敞,每户居民可以独占很多的房子,他们用废弃的砖瓦把自己居住的房子从新翻盖了一番,其他的空房子就成为了他们的库房或者养殖家畜的场所。
张老太太的娘家姓孙,他的弟弟叫孙忠厚。黄真在村子里面一打听孙忠厚的名字,大家都知道,一个村妇指着西山脚下的一排瓦房说道:“那就是老孙家,他家养了一条大狼狗,敲门的时候注意点,别被狗咬到”。
这个老孙头看来比较孤僻,村民们都聚集在一起居住,唯独他选择了西山脚下独居,他家独自占据了五间连在一起的瓦房,最奇怪的是,他在自己家房子周围垒起了很高的砖墙。东北和关内不同,四季温差大,地面受热胀冷缩的影响很严重,那种没有地基的砖墙几年之内就会墙体开裂,越高的墙越容易倒塌。孙忠厚在垒墙这方面下了很大的功夫,他先垒起来很多带有地基的墙垛,然后在墙垛之间垒砌砖墙,砖墙下面是用弧形垒起来的墙根,使得砖墙与地面保持距离,这样就使得墙体不容易受到热胀冷缩的影响。他还在墙垛上方埋下铁筋,用铁丝网把铁筋连起来,又把木板捆绑在铁丝网上,使得本就两米多高的砖墙又增加了半米左右的木板墙。不知道老孙头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还是他有被害妄想症,总之,他把自己家围得像个堡垒一样。
不等黄真到他家门前,院子里的大狼狗已经开始吼叫,接着就是一个男人的谩骂声“叫什么叫,在乱叫把你剁了吃肉”。狼狗对男人的威胁毫无反应,继续狂吠,应该是习惯了主人的威胁。
“家里有人在吗”黄真礼貌性的朝院子里喊道。
“来啦”刚才那个男人把狗拉到一旁拴住,然后跑来开门。
门开了,俩人都愣了一下,门里的男人是因为见到一个陌生人而发愣,黄真则是因为第一次见到这么凶恶的面孔发愣。这个男人三十六七岁的模样,一米八几的大个子,用虎背熊腰来形容他一点都不过分。穿了一身泛黄的迷彩服打了几块布丁,脚上一双黄胶鞋足有一尺长,一张长脸黑里透红,一只牛眼又大又圆,眼白上满是血丝,另一只眼睛受过伤,一道扭曲的伤疤贯穿了半张脸,满脸的横肉上长了一层红疙瘩,大鼻孔略微朝上番,大嘴叉厚嘴唇,青嘘嘘的胡子茬布满了半张脸。
“请问,孙忠厚是在这里住吗”黄真客气的问道。
“没这个人”男子十分蛮横的回答道。
“别听他的,我就是、、、”从屋子里面跑出来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这老人的模样和院子里这个汉子有八分相似,最大的区别就是老人身上传来一股烟油味,满嘴的大黄牙还有点黑牙根,看上去别提多恶心了。
“小犊子,滚回屋里去,一天到晚巴不得我早点死”老人朝年轻人骂道。
壮汉一言不发转身进屋了。
“不好意思啊,山里孩子没见过世面,脾气又倔,整天和别人欠他八百吊钱似的,别见怪”老头陪着笑给黄真道歉。
“没关系、没关系、、、您老就是孙忠厚吗”。
“对啊,我就是啊,您是哪位,我怎么不认识呢”老头问道。
“我姓黄,我是受你姐姐的嘱托来给您送信的”黄真说着话就把张老太太写的信递了过去。
“原来是帮我姐姐传信的,快,里面请、里面请”孙老头表现的还很热情。
黄真被让进了屋里,屋子里面收拾的还很干净。老孙头给他倒了一杯茶,俩人就坐在炕沿上开始闲聊。
原来,老孙头的妻子早就死了,他和自己唯一的儿子一起过,那个儿子就是刚才在门口不让进屋的那位,他叫孙大龙,那小子浑浊闷愣长得也不好看,家里又穷,一直也没订上媳妇,如今都三十七了,还窝在家里和父亲一起生活。俩人每年只靠种地卖粮食度日。父子俩脾气不和,虽然在一个院子里住,但是很少交流。
孙老头和黄真聊了一会儿就去做饭了,撇下黄真独自打量房屋里的摆设。屋子里的家具都是八十年代的样式,比较老旧,墙壁上挂着两个相框,里面装满了孙家人的照片,让黄真很好奇的是,这些照片里竟然没有发现张老太太的身影。
老头子做饭的速度还挺快,一会就做好了。白米饭、肉片炒土豆丝,西红柿炒鸡蛋,还拿来一瓶老龙口烧酒。俩人对坐在一起开始饮酒。老孙头酒量还真大,一会的功夫就把黄真灌醉了。
黄真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他感觉浑身不舒服的时候,才突然发现自己被捆上了,胳膊腿被绑的结结实实,嘴里还被堵上一团破布,一根麻绳把嘴巴勒住,让他无法把口中的破布吐出来。周围乌漆嘛黑的,只是在头顶不远处有一个神龛,神龛上供了一张慈眉善目的年青道人画像,也不知道这是道家的那位神仙。神龛上点着两根蜡烛,香炉里点着三根香,供桌上还供奉了几样果品。
黄真尝试着联系自己堂口里的仙家,结果毫无反应,就在他浑身难受不知所措的时候,一个人走了进来。
“邪魔,死到临头了还想挣扎吗”竟然是孙忠厚的声音。
“你到底是谁,我哪里得罪你了,我只是给张老太太送信的,和她也不是很熟,如果你们有什么仇恨也不至于找到我吧”黄真辩解道。
“你少要装好人了,邪魔就是邪魔,你自己干过什么事情自己忘了吗”孙忠厚冷冷的说道。
“我做什么了啊,我自己也不知道那里得罪到你了”。
“你抬头看看,这里供奉的是长灵化外天尊,你和天尊为敌还敢说自己不知道做错了什么”孙忠厚咬牙切齿的说道。
“什么是长灵化外天尊,我根本就没有听说过”。
孙忠厚听黄真说自己没听说过长灵化外天尊,历时气得暴跳如雷:“邪魔,你继续装,等我把常驻们请来之后在把你送入火焚地狱”。
孙忠厚说完之后转身就走,八成他是去找什么常驻了。、黄真现在彻底慌了神,以前身边有仙家保护,做什么事情都有恃无恐的,现在,仙家们不知道去哪里了,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死。
就在黄真陷入绝望的时候,从身后传来很轻的脚步声,他本以为是孙忠厚又回来了,可是,等了半天也没见有人说话。来人蹑手蹑脚的来到了黄真身后,他用极低的声音说道:“我把你放开,跟着我走,别多说话,在耽搁一会你再想跑就难了”。
这个人一边说一边给黄真解绳子,不知道孙忠厚到底多恨黄真,绳子困得又紧又难解,那个人废了好大劲才把黄真身上的所有绳子都解了下来。
“我浑身都麻了,根本就动不了了,麻烦兄弟背我一会好吗”黄真压低声音说道。
那个人一伸手就把黄真夹在腋下,转身就走,周围太黑,黄真也没看清楚那个人长什么样子,就感觉来人力气极大,身材也比较高,提起自己就和拎包一样轻松。那个人夹着他摸黑往外走,这里是一个很深的山洞,洞壁上还不时的传来滴水声,脚步声在山洞里显得格外清晰,黄真都好奇那个人是怎么不借助任何光亮就能走出山洞的。等他们出了洞口,外面已经是满天星斗,黄真仔细辨认了一下方位,自己目前处在半山腰的位置,很远的地方有几点灯光,证明那里有人居住,应该就是红木林子村了。
夹着黄真的这个人脚步飞快,他翻过了一道山梁就进入了无边的林海当中。黄真的脑海里传来黄小跑的声音:“地马,你可出来了,把我们急死了”。
黄真被人夹着也不好说话,他只是听黄小跑给他讲述事情的前因后果。
这次黄真来红木林子送信,堂口里的仙家们并没有得到任何的警示,掌堂教主也没有算出来此次出门会有风险。直到黄真被孙忠厚灌醉之后,仙家们才发现了异样,他把黄真用绳子困得结结实实,然后在天黑之后背到了山上的一个洞穴当中。那个山洞被人用道术封住门户,仙家们的灵体都无法进入,由于仙家们的本体离红木林子很远,也无法及时赶到,只能是干着急没办法。刚才有仙家看到孙忠厚从山洞里走了出来,奔后山去了,于是,胡天霸叫仙家在半路做法,让孙忠厚来个鬼打墙,在鸡鸣之前,他只能在山里打转了。
随着黄真的身体酸麻感渐渐消失,他也看清楚救自己的这个人了,原来是孙忠厚的儿子孙大龙。黄真叫孙大龙把自己放下,然后一边跟着孙大龙快步前进,一边问孙大龙:“兄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父亲为什么要杀我,你又为什么救我”。
“我救你可不是图什么回报,我只是因为恨我爹才救你的”孙大龙的语气还是那么生硬。
“你越说我越糊涂了,能不能帮我解释一下事情的前因后果”
“解释啥,我爹和一帮傻子信了一个长生教,说他们的教主是太上老君第一百零八个分身,叫长灵化外天尊,据说信他就能长生不老,这帮家伙还经常搞一些仪式,有时候还用生灵献祭,好像已经有用活人献祭的事情发生了,你今天到我家门口的时候,我以为你是长生教的傻缺,没想到你是大老远来送死的祭品。晚上,我看到我爹把你装在麻袋里背上后山,就知道你要被他们活祭了。当年我娘生病的时候,我爹死活不让去医院,硬说拜化外天尊就能治病,如果治不好病,就是不诚心祭拜造成的结果,等我听到信回家之后,我娘已经死了。从那以后,我就下定决心把这个什么长生教毁了,让我爹半辈子的信仰变成笑柄”孙大龙恨恨的说道。
“这个长生教到底有多少人呢”黄真问道。
“我原来以为是一帮农村老头老太太瞎鼓捣出来的迷信团体,后来才发现,长生教竟然有很多信众,经常有城里的人来我家居住,有的是来传教的,有的是来这里修行的,还有人躲进后山的树林子里面隐居。关押你的那个山洞被他们称作长生坛,以前是废弃的矿洞,我从小经常进去玩,就算抹黑也不会迷路。后来,那里被我爹改成了祭坛,山洞的门口还设置了栅栏,村子里的人也都不在进去了,只有我爹领那帮邪教徒进去祭拜”
二人又翻过了两道山梁,孙大龙不走了:“你沿着这个方向朝东一直走,两天左右就能走出这片林区,千万别在这里耽搁,那些邪教信徒什么极端的事情都能做得出来”。说完之后,孙大龙原路返回了
黄真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在一个山脚下坐了下来,并不是他累了,而是胡天霸决定报复长生教。
堂口的仙家们与正统宗教以慈悲为本的修行方法不同,他们大都是用一种执念在修行,一旦有人触碰到了他们的逆鳞,哪怕明知道不是人家的对手也要纠缠到底。
“你们都是灵体,我的身体又那么弱,怎么对付长生教的那些信徒们。更何况,他们可以在我们仙家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把我掳走,说明人家的修行也不低,你们确定能对付得了他们吗”黄真疑惑的问胡天霸。
“地马放心,仙家自由仙家的手段,虽然灵体对付他们实体有些不方便,不过我们会从那些阳气弱的人下手。你也不必太在意我们无法查到他们根底的事情,任何一个修道之人都会想办法遮挡自己的过去,让其他人无法轻易感知到自己的存在,我刚才已经详细的查了一遍,这附近长生教的信徒都不是修行人,都很容易对付,他们背后的那几个修行人也只是一些小道而已,只要我们加以提防就没什么危险”胡天霸回答道。
“那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呢”
“既然是孙忠厚先起的歹意,我们就从他下手,他的身上带了一件法器,应该是从寺庙里请出来的,普通仙家拿他没有办法,我会让黄大姑娘缠住他,让他知道冤魂缠身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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