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黄昏,苍蓝的天空染上了橘红色的霞光,归巢的倦鸟沙哑鸣叫,扇动着翅膀划过无边天际。
风吹起脸颊旁垂着的头发,宽松的衣袍也随风轻晃,两股交织的视线却纹丝不动,步步紧逼与隐忍愧疚相对,最终还是黑色的眼睛率先垂下了眼帘,可这反而让那双紫红色的眼里怒意更甚。
无尽的沉默让空气陷入凝滞,一旁的鬼鲛忍不住后退半步。
白童子原本眉头紧蹙,嘴唇紧抿,可是忽然他紧绷的表情舒展开来,眼里的怒意也消退殆尽,变成了满满的失望与嘲讽。
既然宇智波鼬自己不想活了,那么他又去在意对方是死是活做什么?真是可笑!
可他就是觉得不甘心!凭什么宇智波鼬想死就死?到底凭什么?他还是头一次对一个人这么上心,盯着他吃饭睡觉甚至纵容他对自己做的一切无礼举动!他已经习惯了对方的存在结果对方现在却要去死,然后退出他的世界!
凭什么?!
白童子狠狠甩袖转回身往前走。
他曾经说过鼬的命交给佐助去拿,可是真当这一刻即将来临的时候他又觉得不甘心,觉得心里不舒服。
他不想让鼬死,可是鼬却偏偏一心求死。
他有很多种办法保住鼬,甚至让他们两兄弟根本打不起来,他也能找很多办法来让鼬死了也能活过来,但是他又觉得这些关自己什么事?自己去操那么多心做什么?既然鼬想去死那就去死好了!
心头烦躁无比,白童子大步朝前迈去。
鼬看着前方小小的人影,只觉得心口拥堵的更加厉害。
血腥味总是时不时地漫上咽喉,残酷地提醒着他身体的状况,他本来就是该死的人,他的身体情况也不容许他再继续拖延、继续在这世界上苟延残喘。
他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能够为佐助、为白童子的未来做些什么,所以他必须在死前以及让他的死都发挥作用。
他还是和原来想的一样。
他希望能够在死前更多地教会白童子如何过普通人的生活,如何与普通人多交往接触,而不是整天打打杀杀,沉浸于腥风血雨;对于佐助,他必须拔除佐助身上的咒印,同时让自己的死助他变得更强,并帮佐助开启万花筒,同时也让佐助因杀死自己而成为木叶的英雄……
他觉得,这是对于罪人宇智波鼬最好也是最有意义的结局,除此以外,他想不到其他。
不过现在……
鼬遥遥地望着前方,深邃的眼里倒映着白色的身影。
转生之术……秽土转生……
先死于佐助之手,然后再被白童子召唤于人世,这个选择好像也可以。死能够让他获得解脱,可是他又有什么资格解脱?
鼬呼出一口气,觉得轻松了很多。
把命赔给佐助,复活后的所有一切都听凭白童子做主。如果真的可以这样,那么这个选择好像也不错。
“鼬先生,不追上去吗?”鬼鲛出声提醒。
白童子一直都没有回头,也没有任何停顿,现在已经走出了很远。
鼬从思绪中回神,点了点头:“啊,我们走吧。”
听到身后追过来的声音,白童子冷冷地哼了一声,但也没有故意再加快步伐,而是任由他们跟在后面。
一路沉寂,过了好一会鼬才开口:“我和佐助的一战避免不了。”
白童子眸色更暗:“你们要战就战,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说的办法,不失为另一个好的选择。”
鼬的意思是说死了之后任自己处置?果然,他还是打算去死。
白童子一点没有高兴,反而更加不悦地挑眉:“你以为我说的那么多办法是为了给你提供另一个选择?既然死了也要被复活,与其来回折腾,你为什么……”白童子没有再说下去。
鼬当然懂那未说完的话是什么。
他微笑地看着前方广阔的森林,漆黑的眼里是从容与淡然:“因为我必须死。”
他杀了族人,杀了父亲,杀了母亲,间接害死弥也,毁了佐助幸福的人生……他这样的人,除了死,没有别的结局适合他。
不想理会鼬死啊死的论调,白童子面无表情地问道:“我要是把你复活了呢?难道你还要去死?”
“不会,任你处置。”
“哼。”白童子甩了甩衣袖,虽然还是不高兴,但是脸上的表情却平和了很多。
“虽然不是很懂你们具体在说什么,不过我想说……”话还没有说完,鬼鲛的表情瞬间变得呆滞,整个人保持着行走的姿势一动不动。
鼬看着那双转动的六芒星写轮眼,嘴角轻轻勾起。
——白童子有这个能力在,以后也能够方便很多。
“在羡慕我的能力?”
鼬毫不掩饰地夸赞:“嗯,很厉害。”
“如果你有这样的能力是不是要用在我身上?”白童子仰起脸看着鼬。
鼬一怔,没有回答。
白童子横眼看鼬,勾起的嘴角却不带任何笑意:“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做!哼,你果然还是那么的自以为是,喜欢替别人的人生做主。”
“你觉得我做错了吗?”
这个问题在三年前他就问过白童子,可是白童子却没有正面回答,他知道白童子不同意自己的做法,可这已经是他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你怎么会错?让木叶和平,让佐助变强,让我过得像个正常孩子,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为了佐助,为了木叶甚至是为了整个忍界,你又怎么会错?”白童子冷笑地看着鼬,随后解开对鬼鲛的控制,不等鼬说什么就继续往前走。
没走两步他就停了下来,微微眯眼看着前方远处出现的身影。
鬼鲛从被控制的状态下清醒过来,他看着两人,有些一头雾水地摸了摸头:“我记得我刚刚好像要说什么的对吧?我要说什么来着……”随后他顺着白童子的眼神看向前方,“啊对了,我想说的是……鼬先生,你的弟弟好像来找你了。”说着,鬼鲛咧开嘴露出笑,眼里是期待与兴奋之色。
闻言鼬从落寞与哀伤的情绪中回神,抬眼看向前方。
前方来人有四个,三男一女,人影愈来愈大,越来越清晰,能够清楚地分辨出走在最前面的是佐助。他穿着深灰色宽大的短袖上衣和黑色长裤,腰间系着一根很粗的麻绳结,长剑别在腰间,身材修长挺拔,神色无比冷峻。
白童子站着没动,鼬和鬼鲛也站在他的身后没有动作。
漫长的路终究还是能够走到头,注定的相遇终究还是躲避不了。
佐助的身影越来越清晰,白童子能够清楚地看到他的狼狈,他的手臂有多处擦伤,头上围着的绷带,脸上贴着的纱布。
——是杀大蛇丸的时候受的伤吗?
佐助一行人走得并不快,但是两队人之间的距离却飞速地减小着。
腰间挎着的草薙剑随着脚步轻轻晃动,触在腿上是发出清冷的金属质声响,身上的伤让佐助整个人呈现出一种病态,可是他的眼神却锐利而倔强。
那双紧紧盯着三人的漆黑的眼睛如同一片幽深的海洋,表面风平浪静,水下却波涛汹涌。
白童子……宇智波鼬……
一个是他深爱着的人,一个是他痛恨到极致的人。
为什么他们会在一起呢?为什么白童子会为了这个人抛下他呢?
眼里的神色越来越暗,苍白病态的嘴唇紧紧地抿着,身上的伤很痛,可佐助却依旧面无表情,仿佛除了远处的两个人外他再也看不到其他,也感觉不到其他。修长的右手轻轻附上身旁草薙剑,然后越握越紧,关节都开始发白。
白童子静静地站在原地,佐助四人在他们面前大概十步远的距离停了下来。
接下来是漫长的对视与沉默。
风从两队人的中间穿梭而过,带起几片落叶与细草,天边的斜阳像是把云层点燃了一般,绯红而肃杀。
相比佐助身后三人如临大敌似的防备姿态,鬼鲛就随意地多。
他一眼就看到了那把巨大无比的斩首大刀,水月也同样看到了他的那把鲛肌,但是两人都没有出声。
白童子:“佐助。”
佐助看着白童子,缓缓眨了眨眼:“白童子。”
鼬几乎紧贴着站在白童子的身旁:“佐助,你长高了很多,也变了很多。”他勾起嘴角,露出温和的笑,像是真的非常欣慰佐助的成长。
佐助冷哼一声:“你倒是一点都没有变,还是那副我讨厌的样子。”
鼬微笑着回答:“是吗?”
紧握着的剑吱吱作响,佐助看向白童子的目光里带着压抑与克制,随后他又皱着眉看向鼬,视线不时在鼬与白童子之间转换,像是在思量着什么。
鼬直接道:“我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三天后在宇智波旧地的宗祠,我们做一个了结。”
佐助闻言脸色很差:“为什么要三天之后?你是看不起我现在有伤在身吗?”
“现在人太多,我希望的是一对一做了结,只有你和我。”说着,鼬瞥了眼白童子,只见对方面无表情没有要说什么的样子,心里落寞的同时也松了口气。
佐助看着宇智波鼬,强忍着立刻提剑杀死对方的冲动,眼神阴郁地点头:“好。”说完他转移视线,看向白童子,眼中翻腾的杀意被强行压下,面色也柔和了很多。
“三年了。”
白童子没有说话,只是抬眼看着佐助。
看到对方冷淡的表情,佐助不自觉地握紧手里的草薙剑:“他死了,你还会呆在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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