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玉门关,跟死都没有什么差别,本宫还怕什么委屈?”
老嬷嬷道:“若是和亲的话,重要的只是公主的身份,而不是您这个人,您先前虽然定过一门亲事,但还是完璧之身,陛下才会让您和亲,但若是您怀了身子的话,为了两国安宁,这人选也会变动一番......”
堂堂大业的公主,在婚前失了清白,甚至怀上了野种,对怡宁公主而言,无疑是将她的脸面狠狠踩在地上。
不过想想嫁到匈奴之后的日子,锦衣玉食换做了西北的风沙苦寒,那样活着还不如死了!
怡宁公主遍体生寒,简直怕极了,幽幽道:“嬷嬷,你说的有道理,丢些脸面算得了什么,只要能成事,本宫什么都不在乎。”
老嬷嬷说:“不过您打算跟谁人......敦伦?”
伸手捂着涂着胭脂的红唇,怡宁公主轻笑一声:“自然是定北将军了,眼下他对本宫避如蛇蝎,一旦本宫给他生下了一个儿子,那可真是有趣的紧。”
此时此刻褚良还不知道,怡宁公主已经将主意打在了他身上。
他跟翟恒两个回到郡守府之后,便各自分别了,直接进了自家院子里。褚良先去看了看小宝,检查了这孩子的功课,将娃儿数落了一番,眼见着小宝眼泪汪汪,他心里一咯噔,生怕孩子跟他娘告状,忙不迭地往主卧的方向走去。
刚一进主卧,就有一股十分清冽的味道往鼻子里钻,这股味儿浓郁而刺激,让褚良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盼儿听到动静,取出锦帕擦了擦手,冲着男人勾唇一笑:“将军,银丹草的味道如何啊?”
“银丹草?你拿这玩意作甚?”
走到褚良身边,盼儿挽住了他的胳膊,声音又娇又软,简直比加了灵泉水的蜂蜜都甜:“冬天屋里头烧炉子,那股味儿实在是太闷人了,我嫌难闻,就去找葛老头要了方子,他还额外给了些银丹草,让我自己鼓捣......”
“媳妇是要拿银丹草做香包?”
盼儿抿着嘴直摇头。
“那要做什么?”
踮起脚尖,柔嫩的指腹戳了戳男人的薄唇:“咱们用完饭食后,即使拿茶汤漱口,嘴里头还是一股子菜味儿,现在有了银丹草,将此物做成丹丸,有事没事便吃上一粒,自然满口生香。”
褚良被日头晒的黝黑的脸上满是不赞同:“是药三分毒,你现在怀着身子,万一吃坏了怎么办?”
“银丹草哪里有什么毒性,将草药榨出汁子,加了饴糖熬在一起,搓成糖球,若是嫌弃滋味寡淡,便再加上些百花蜜,不止有用,味道还好的很嘞,更何况我又不会吃太多,没事儿的。”
扫了一眼放在地上的铜盆,褚良捂着鼻子没吭气,被小媳妇拉到了里间,突然说了一句:“盼儿,你说灵泉水对代氏有没有用处?他们夫妻两个成亲十几年,依旧没个一儿半女的,若是代氏怀有身孕,无论对翟家还是翟恒,都算是天大的恩惠。”
房中只有夫妻两人,盼儿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她皱着眉头,有些不确定道:“灵泉水的确能调养身体,昨个儿代氏喝了蜜茶之后,脸色也好转了些,不过到底能不能让代氏有孕,这还真说不好。”
盼儿自己个儿跟代氏也挺投缘的,即便不考虑翟家,她也希望代氏能少受些委屈,一个无子的主母,在高门大户之中过活,实在是太艰难了些。
叹了一声,盼儿将下巴抵在了褚良的肩膀上,像只撒娇的猫儿似的,来来回回地蹭了好几下,轻声道:“代氏心眼好,若灵泉水真能有用,咱们帮帮她就是,也不指望翟家记着恩。”
粗粝的大掌握住柔软的小手,褚良微微点头:“陛下打算让怡宁公主和亲,等到边城的互市开起来了,咱们一家子便能回京了。”
说心里话,盼儿的确很想回京,毕竟她跟林氏都好长时间没见了,也不知道小石头说话溜不溜,只要一想到娘家人,盼儿心里头便涌起一股暖流,恨不得身上长出一双翅膀,直接飞回去。
“最近用灵泉水的地方多,娘跟代氏怕是都离不开灵泉水,此物虽然是源源不断取用不竭的,但你也得顾及着自己的身体,若是觉得难受了,别再掉泪了,好不好?”
小媳妇眼神眨了眨,红唇轻启,温热的气息轻如羽毛,弄的褚良耳廓处的皮肤微微发痒,他耳朵动了动,闷闷地笑了一声。
夫妻两个歇下了,等到天亮之后,褚良去了军营,盼儿这身为儿媳的却不能闲着,往凌氏院子里去了。毕竟婆婆受了风寒,她要是不去瞧上一眼的话,实在是不太妥当。
小宝还不满四岁,盼儿生怕小孩体弱,万一被过了病气又闹起毛病就不好了,便让佘氏好好照顾孩子,不让他老往外跑。
冷风一阵阵地刮过,两手护在胸前,盼儿将衣裳拢紧了,加快脚步走进凌氏所住的小院儿中,将一迈进主卧,一股苦涩浓稠的药味儿便劈头盖脸的溢了出来,熏得她不由皱了皱眉。
掀开帘子,凌氏身边的李嬷嬷瞧见是盼儿来了,先是一愣,脸色也不太好看,毕竟将军夫人最近跟老夫人闹的不太痛快,眼下来此,指不定心里头有什么腌臜心思呢。
盼儿扫也不扫李嬷嬷阴郁的神情,径直往床边走了去,此刻凌氏也听到动静,扭头看到小女人身上妃色的衣料,立刻就不痛快了,捂着嘴咳嗽了几声,不满道:“你都已经是两个娃儿的母亲了,怎么还穿红戴绿的?阿良身为将军,你可不能将村里头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毛病带出来,万一让别家的女眷看了笑话,咱们定北侯府的名声可就全没了。”
凌氏明明病的不轻,偏偏数落起盼儿来,一口气能说这么一长串,可见身子骨儿根本没有多大问题。
红嘴儿勾起一丝笑,栾玉搬了张椅子,盼儿直接坐在了炕沿,拉着凌氏的手,恭敬道:“将军一早去了军营,让儿媳好好照看婆婆,这一整日都出不得院门,也没有人会来看咱家的笑话,您放心便是。”
打从成亲那日开始,盼儿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处是凌氏满意的,一开始她还费尽心力地想要约束自己,做的更好,更像那些高门大户的夫人一样,偏偏她本身就不是那种规规矩矩的女子,要是天天吟诗作对手不释卷,岂不成了东施效颦?
盼儿心里头对那些规矩十分厌恶,恨不得常住在废庄中,没有凌氏在边上叨咕,她的日子也能过的轻快些。
不过眼前这位到底也是褚良的亲娘,即使盼儿不能将凌氏放在与林氏等同的位置上,也会好好照看她。
从栾玉手里接过药碗,瓷碗略有些烫手,小女人的皮肉本就娇嫩的很,此刻从指腹到手心都烫红了一片,要是褚良在这儿,怕是得心疼坏了。
偏偏凌氏生了一副铁石心肠,冷眼看着盼儿,只觉得她是在作戏。
说起来,林盼儿不过是个从穷乡僻壤里爬出来的村妇,要不是跟齐川成了亲,这辈子怕是都不会来到京城,好不容易勾.引了她儿子,成了将军夫人,她自然得好好揣摩着男人的心思,坐稳将军夫人的位置,所以才会对自己如此殷勤。
心里头一直这么想着,凌氏早就将林盼儿看作一个心机深沉的女子,满脸厌恶之色根本不屑于隐藏,当作没看见女人手里的药碗,脑袋靠在身后的攒金丝软枕上,闭目养神了。
栾玉一直跟着盼儿,眼见着老夫人这么对待主子,她心里也不好受,偏偏这位拿乔儿的是将军的亲生母亲,是夫人的婆婆,在辈分上压了一头,即使她为夫人打抱不平,也没有任何的用处。
瓷白小手捏着汤勺,轻轻搅动着乌漆漆的药汁,大眼儿里露出几分嫌弃。葛老头的医术的确不错,但他开的方子实在是忒苦了些,熬煮好的药汤灌进肚子里,简直能让人将胃里头的酸水儿给呕出来,连着好些日子都将这种磨人的东西送入口,实在是为难凌氏了。
“婆婆,您还是快点喝吧,身子为重,将军跟媳妇都担心极了,若是风寒好不了的话,这汤药怕是得陪您过年......”
听到这话,凌氏的身体霎时间僵硬起来,猛地睁开眼狠狠瞪着盼儿。
想起那药汤又腥又苦的滋味儿,凌氏胃里头便一阵翻江倒海,她咬了咬牙,一把将药碗接了过来,此刻药汤已经没有那么烫了,她大口大口地将药灌完,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热的,脸色反倒比没喝药之前更难看了。
盼儿从怀里拿出了一只瓷瓶,上头画了一片银丹草的叶子,里头装的不是别的,正是她这几日弄出来的清口丸。这清口丸不止能够将嘴里头的杂味儿给去了,味道也甜香的很,毕竟栾玉搓糖丸时,除了饴糖之外,还往里头加了不少百花蜜,废庄产出来的蜜水,品相哪里会差?
淡黄色的清口丸,只有指甲盖那么大,盼儿倒了一粒在掌心里,笑着道:“您尝尝这糖丸,能将苦味儿给压下去嘞。”
此刻凌氏正被那股药味儿弄的犯膈应呢,虽然对盼儿十分嫌弃,却也没开口拒绝。
伸手捏住了糖丸,凌氏细细打量着,犹豫了一会儿才放在嘴里,只听盼儿说:“这糖丸叫清口丸,您也不必嚼,慢慢含着就会融化。”
嘴里头含着清口丸,凌氏被那股银丹草的味道弄的打了个激灵,脸蛋霎时间涨成了猪肝色,打从凌氏降生起,就没有吃过这么刺激的东西,嘴里头一时间有些着不住,反应才大了些,不过当她渐渐习惯了这股清凉的滋味儿后,她惊诧的发现药汁的苦涩已经完全被压了下去,这倒是让凌氏舒坦不少。
眼见着凌氏面上露出几分满意,盼儿暗忖:清口丸的主料是银丹草,其中还加了些养护嗓子的药材,否则甜腻的东西吃多了,不止对身体不好,牙齿也会发黑腐蚀,她弄出这清口丸可不是为了折腾自己的,当时跟葛老头交流的时候,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都考虑了一番,最后才弄出了这么一张方子。
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清口丸虽然不见得会比荣安坊的蜜饯滋味儿更好,但对嘴里头的怪味却十分有效,喝苦药的人常备一瓶子,估摸着也就没那么难捱了。
盯着凌氏喝了药,盼儿也不愿意在她这屋呆着,冬日里天气冷,房间烧了火炕,本就热得厉害,偏偏门窗还关的严实,呆上片刻就将她憋出了一身汗。
跟凌氏说了一声,盼儿直接往自己屋里走,栾玉扶着她,突然说了一嘴:“夫人,天气越来越凉了,金玲天天呆在道边,即使穿着一身厚实的袄子,被冷风一刮,也冻的直打哆嗦,她身子骨还没养好,怕是遭不了这么大的罪。”
盼儿微微皱了皱眉,道:“你不说我还忘了这一点,待会去找个侍卫,让他打一块荣安坊的招牌,再去踅摸踅摸门面的位置,在边城开一家分店,这样一来,生意好做了,也不必让金玲受苦。”
主仆俩回了屋之后,栾玉也没耽搁,直接出了门子,找了侍卫去办此事。
边城里做生意的商人并没有京里那么多,毕竟城里头除了平头百姓之外,大多数都是军汉,要是没有点真本事,震住他们的话,那些老兵油子指不定要怎么折腾呢。
不过盼儿身为将军夫人,也不会有人不长眼,敢在她的铺面里闹事,所以这一点盼儿倒是不太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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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新皇打算议和,在边关开放互市,这日褚良派了使臣出了城,将书信带到了匈奴的队伍中。
两军交战,不杀来使,这已经是双方默认的规矩,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谁都不会率先打破规矩。
不过听到大业的将军有书信送来,匈奴的将领们也不由愣了一下,之后齐齐将目光投注在坐在主位上的年轻男人身上。
“首领,那姓褚的小白脸送信过来了。”一个蓄着络腮胡的汉子突然站起身,瓮声瓮气道。
想想褚良也是个身长八尺的成年男子,竟然在匈奴人嘴里头被称作小白脸,这要是被盼儿知道了,怕是得笑个好几日才能消停。
坐在主位上的男人十分年轻,甚至比褚良都要年轻,他没有蓄须,轮廓极深,好似刀刻斧凿一般,俊美又带着几分邪异,这人本来是闭着眼的,听到手下大将的话,霎时间睁开双目,露出了一双隐隐泛着幽蓝的眼珠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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