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一暑假里,高三(2)又举行了一次聚会。这次来的同学没有上一次多了,似乎经过一年的分别,大家的思念之情比以往淡了许多。周羽冉因为正好外出旅行,也没有参加。
吃晚饭的时候,程小薇挨着林筑而坐,与苏阳隔着两、三个人的位置。本来,她是不愿意来参加这次聚会的,只不过林筑说:“程小薇,你不能因为苏阳一个人,而抛弃整个高三(2)班吧!”她说不过林筑,才如约而来的,只不过她有一个要求,就是坐在林筑身旁。
席间,有同学问起苏阳在哪里实习,都干些什么。苏阳略感自豪地说,他去了××集团公司一个月,跟着早已是这家公司业务骨干的清华师兄学习贸易。相对于课本上那些中规中矩的知识,现实操作中的贸易流程要灵活许多。不过,由于国际贸易涉及不同国家或地区在政策措施、法律体系以及语言文化、社会习俗等方面的差异和冲突,它在带来广阔市场的同时,所牵涉的问题也比较复杂,这就要求从业者不仅要具备全面的知识,在工作中也要力求谨慎,避免无可挽回的损失。幸亏清华的师兄十分照顾他这个同门师弟,让他的实习生活成了人生一笔宝贵的财富。
同学们一边听着苏阳侃侃而谈,一边向他投去了钦佩和仰慕的眼神。要知道,××集团公司是世界著名五百强企业,它不仅在国内的地位举足轻重,即便是全球市场,也始终牢牢占据着一席之地。企业里任何一名普通员工,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称他们为业界精英一点都不过。苏阳只是大一,就已经深入现场学习,的确是羡煞旁人。
可是,程小薇只是安静地坐在林筑身旁,要么吃菜,要么发呆。无论苏阳说什么,她都是低垂着头,无动于衷。
苏阳看着两人公然成双成对,心里极不是滋味。高中的时候,这两人就极为要好,班里甚至还传过他们的绯闻,只不过被他打破了。谁知道,兜兜转转,这两人还是凑到了一起。而他呢,这么多年,他勤奋努力,费尽心思,最后竟成了第三者!
想到这里,苏阳不禁怒火中烧。他迅速从书包里拿出一本相册,指着它说,这是他实习期间所拍的照片,××集团公司的硬件环境,的确让每一个外围的人都垂涎三尺。于是,这本相册便被争相传阅,所到之处,引起了每个人的啧啧称赞。
突然,有人发现相册的最后一页,有一张苏阳和一个女生的的合影。像片上,这个女生紧挨着苏阳,满面春光,而苏阳也是脸含微笑。看两人的穿着,是夏季的服装,应该是不久前才照的。于是,大家纷纷向苏阳拷问两人的关系,苏阳不紧不慢地说:“她是我女朋友,北京人,也是清华的,我们同届,不过她是英语系的……”
苏阳一边说,一边看着程小薇。果然,程小薇抬起了头,将目光投向了他。苏阳分明看到了她脸上的震惊、痛苦和失望。
程小薇原本一直低垂着头,即便林筑夹菜给她吃,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吃什么,她的全部心思都在听苏阳说话。苏阳说,他进了××集团公司实习,受益匪浅,程小薇笑;苏阳说××集团公司工作环境舒适、人际关系融洽,程小薇心向往之。可是,苏阳突然说他有女朋友了,程小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本能地抬起头去看苏阳,却看到此时苏阳也正注视着她。程小薇分明看到苏阳眼睛里的愤怒、宣泄和恨意。
程小薇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结束这次晚餐的,当她与苏阳四目相对时,她再次感到了恐惧。她的内心开始升起种种不安和慌乱,让她觉得自己在饭桌前的每一分钟都如坐针毡,都变成了煎熬。
好不容易等到散场了,程小薇礼貌地与每一个人挥手说再见,包括苏阳,然后头也不回地往自己家的方向走。
苏阳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虽有不忍,但终究抵不过内心的怒气,转身也走了。
大街上,路灯很亮,程小薇却觉得漫天的黑色笼罩着她,让她无比孤独、无比压抑。她不知道自己还要走多久才能看到家里的那盏灯,她只是拖着沉重的步伐机械地向前。
苏阳的话还在她耳边回荡,“她是我女朋友,她是我女朋友……”程小薇不断摇着头,想要把这些声音甩到九霄云外。
这时,对面忽然急驶过来一辆汽车,刺眼的大光灯直直射向程小薇,让她一阵眩晕。
程小薇脚下顿时一软,眼见就要跌倒时,却被人从身后扶了起来。她欣喜地回头去看,看到的却是林筑的面孔。
林筑忧心忡忡地问程小薇怎么样,哪里不舒服。程小薇却惨烈地一笑,对他说:“你相不相信,悲伤的最高境界,是无伤可悲。”说完,竟笑着落下了眼泪。
林筑看着此刻的程小薇,心里说不出的难过。他不明白苏阳为何会如此混蛋,他只看到程小薇已被他折磨地体无完肤。
“如果难过,就哭吧。”林筑把程小薇揽在怀里,轻拍着她的肩膀说。
程小薇伏在他的肩头,再也控制不住伤心,眼泪决堤而出。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这样对我,即便我们分开了,可难道连昔日同学的情分都不在了吗?上一刻,我还在为他进了××集团公司实习而高兴,下一刻,我却看到了他眼睛里的恨。林筑,你知道吗,他恨我。他今天想要说的不是自己的实习经历,也不是交了一个多优秀的女朋友,他是在向我表达他的不满,向我宣泄他的满腔愤怒。我不明白,我究竟哪里对不住他,才一年的时间,为什么我跟他之间什么都没了,只剩下恨。林筑,你今天让我来做什么,就是让我看他有多恨我吗?”程小薇说完,已是上气不接下气。
林筑只觉得程小薇在他肩头泣不成声,他心下猜测,莫不是苏阳还在疑心他和程小薇?于是,他说:“我跟你一起去找苏阳,我们当面把话说清楚。”
谁知程小薇听到“找苏阳”三个字,便急急往后退,她一脸惊慌地说:“我不去,我不去,此生,我绝不让他再伤我。”
林筑这才发现程小薇面色苍白,她大口大口的喘气,双手痛苦地捂着胸口。她带着乞求的眼神看着他,口里不停喊着:“我不去,我不去!”
林筑一直都知道程小薇的心脏弱于常人,可当他亲眼见证时,还是慌了手脚。他马上冲过去扶着程小薇,语无伦次地说:“好好,不去不去。小薇你别激动,你怎么样了,你别吓唬我,我这就带你去医院……”
程小薇摆了摆手,指着路边的花坛,示意林筑扶她过去。
林筑赶紧扶她坐好,并让程小薇靠在他肩头,待她情绪略显平静后,才稍稍放下心来。
“程小薇,你好点了吗,想要喝水吗,我给你去买。”
“不用了,我不渴。我想回家。”
“那我送你。”
“可我想走回去。”
“没关系,我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