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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哲平拿住了朱青怜的软肋,这之后,她在宫里消停了下来。转眼间,就到了和亲的日子。
仿佛为了验证自己的威胁,孟哲平再向周琮帝进言,让朱家人护送她出嫁北魏。她的三个哥哥中,三哥身体弱,平日里都是在家里养病,大哥二哥都在朝中供职,不可推脱,于是,大哥朱广义和二哥朱昴林共同护送她去往北魏。
一路上多少眼泪离别自不用说,到了北魏,因东陆弱势,北魏人欺辱送亲队伍到何等地步,越发让人胆战心惊。
同北魏皇帝拓跋余拜完天地后,东陆送嫁军就被北魏人撵走了。
那天在婚房里,二哥哭着跪在她跟前发誓:“青怜,二哥无能,护不住你。你答应二哥,不管发生什么、不管有多艰难,你都要努力的活下去。你要相信二哥,不出三年,二哥一定会杀了狗皇帝,将你迎回国中。青怜,你答应二哥,你答应二哥。”
二哥哭着哀求她,无论多么难,一定要努力活着。
她听着二哥的话语,无数次的想开口告诉二哥,告诉他,他的妻子不忠,他不能再要那个女人。可是想到孟哲平说的话,知道这个人多狠毒,她又害怕波及到朱家人,不敢说一句明白的话,只是同样哭着警告二哥:“二哥,我在这里你不用担心。你回去之后,要多在家中陪伴家人,尤其是嫂子。”
她重重的说:“女人心是不听使唤的,你要留意。”
可二哥没有听出来,他只因为是妹妹对自己的嘱托,重重点头,临走前同她约定好后,被大哥拉走了。
这之后,她在北魏遭受怎样非人的虐待自不必说。
成亲当夜,她饱受凌辱,险些沦为北魏皇子的玩物。这之后两个月,北魏终于按捺不住向东陆宣战了。
战事开打,她们这些女人首当其冲的成为受害者。
北魏人为了泄愤,将她们剥光了衣服挂在两军阵前,以此来羞辱东陆守城军将。在战斗打完后,连同她一起,都成了北魏军的玩物,成了军妓。只是因为她是“公主”,比陪嫁的女孩们境遇好一点,她只供北魏军中等级高的将军玩乐。整整一年时间,她受尽了世间非人的折磨,每次想死,都想起二哥哭着的声声哀求。
二哥重诺,说要她好好活着就来接她,就一定说到做到。
大周历二百一十九年,就在她和亲北魏的一年后,周琮帝携爱妃出游陈林坡看桃花时,终于被奋起反抗的暴民绞杀于陈林坡,史称“陈林坡之乱。”
这之后大半年,大哥和二哥携手,天下群雄裂土而分,分为六国:东陆、西蜀、北魏、南越、夫夷和陈梁。大哥和二哥盘踞大周最为富饶的东陆腹地,同其他国家开展了长达三年的战斗,直到三年后,二哥登基为帝,改国号宣庆,这才有了新的东陆帝国。
二哥起义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到北魏去接她,可那时候,她早已泯灭在北魏的皇宫中,二哥哪里寻得到?
她也还算运气不错,常年被北魏人拖着走,在被冲入军中为妓后的一年,西北防军换了裴拥俊做主帅,裴拥俊第一场仗就大胜而归,她和不少俘虏都趁机得救了。
因过去种种,裴拥俊救了她后曾想送她回国,可她不愿意。
她一双玉臂万人枕过,心头早已千疮百孔,宁愿就死在战场上,也不想再回去让朱家蒙羞,故而辞别了裴拥俊,求裴拥俊不要告诉任何人她的下落,她便带着裴拥俊给的银子独生一人东去,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打算老死异乡。
再后来……
长公主朱青怜眼中有泪,回眸看着高行止,目光莹莹:“许是苍天怜惜我苦痛太过,许我一生些许慰藉。我遇到了一生挚爱,拼死生下了我的儿子,往后余生,总算有个寄托。哪怕回来被寻回京城,我也能安于天命了。”
“后来的事情我已经知道,您不用再说了。”高行止倒了一杯水推到她跟前:“您歇着吧,我以后再来看您。”
“以后?”长公主朱青怜泪水如走珠一样坠落:“你听了这些,怕是不愿意再来看我了吧。”
“不会。”高行止背对着她,声音稳如泰山,身后的长公主殿下不知他已是眼窝湿润:“不管怎样,谁都可以弃了您,我不能。哪天您需要我,我会来的。”
长公主朱青怜没有起身送他,眼泪滚在她跟前的茶水里,她低声说:“我什么时候都需要你,可是你从不来。但是,我没什么资格要求你,你若看不起我,我也会一一认下,这些过往本就不值得你铭记,因为这些只能带给你羞辱。”
“您很伟大。”高行止低声说:“您是弱女子,为国捐躯,谁若说您一句,是他格局不够。您不必放在心上。”
他说着,微微侧头,拉开自己的衣襟,露出里面的长命锁。
他笑:“您知道我不能常来,但您一直都在我身边的。”
长公主朱青怜看见了,盈盈泪光中露出幸福的笑容,眼泪掉得更快,神色却一下子变得轻快了很多。
高行止走了。
走出长公主府,他长长舒了口气,却在堪堪踏进马车的时候,失控的嚎啕大哭起来,仓促间咬住了自己的衣袖,已是悲不自禁。
他们……都很残忍,在多年以后,有一次撕裂了长公主朱青怜心底的伤痕,比起那些杀人的刽子手来,他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哭了很久、很久……
另一边,裴谢堂自从泼墨凌芳回去后,一路的马车上,篮子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形容。她没能听到事情,在进入泼墨凌芳后就被人带着去为王妃选首饰,直到被人喊回来。瞧见裴谢堂忧心忡忡的下了楼,她心底就是说不出的古怪,总觉得小姐变了,近来心事重重不说,还总瞒着她做事。
裴谢堂满腔心事,自然无暇顾及她,到了淮安王府也就自顾自的去忙了。
篮子傻站在原地,看着裴谢堂离开后同嫣儿凑到一块儿说话后,心头就很不是滋味。
恰在这时,落霞端着热水过来,她便拉住落霞问道:“落霞姐姐,你有没有觉得最近王妃变得有点奇怪?”
“怎么奇怪了?”落霞不解。
篮子就一五一十的说了:“从前,王妃是跟我最要好的,平日里我们就在满江庭里相依为命,她没有那么多的朋友要走访。可自从王妃被马撞了到成婚,我总觉得王妃变得越来越忙碌,跟旁人总有说不完的话。尤其是高公子,虽说是王妃的好朋友,但哪有好朋友的关系铁成这样,跟穿一条裤子是的?”
“你多心了吧?”落霞眨眨眼睛:“我没觉得王妃奇怪啊,每次看到王爷,她还是一样要调戏王爷到脸红。”
“不对。”篮子摇头,看了一眼落霞,却不敢再说。
心中,她却嘀咕了一句:“王妃对王爷也不一样了。从前王爷要是在满江庭,王妃总往王爷跟前凑,恨不得粘在一起。但现在,王爷就算在王府里坐着,王妃都总是要出去会高公子,还专门支开我。”
莫非,王妃同高公子之间……
篮子抖了抖。
说起来,王妃的嫁妆是高公子补贴的,婚礼当天,也是高公子请了人来压场面,高公子对王妃如此,旁人不多想都不行啊!
可是,要真是有什么,王妃又怎么会嫁给王爷?
篮子甩甩头,觉得自己真的想太多。
她绕开落霞,赶着回主院去伺候王爷王妃。落霞端着热水目送她走远,本是满脸笑容,却慢慢的沉了下来。
半晌后,她将水盆给了侍卫端着,往书房去了。
裴谢堂回房换了衣服,没有急着去找朱信之,而是先理了理自己的思路。静坐片刻后,朱信之竟自己回来了。
进门后,他径直走到裴谢堂跟前,将人整个的抱在了自己的怀里:“去哪里野了?”
“去败家了。”裴谢堂笑着如实回答:“泼墨凌芳里进了不少新鲜玩意,高行止让我去挑选,我就去了。买了些首饰,对了,还给你定做了新衣服。”
“又是高行止。”朱信之将头埋在她的颈窝里,有点闷闷不乐:“你都是我的王妃了,就不能离他远点吗?”
“你不喜欢?”她问。
朱信之爽快的回:“不喜欢。”
“那以后都不去了。”裴谢堂咯咯笑:“我就在府邸里缠着你,你别到时候说我烦人,撵着我走开。”
朱信之抬头,很是幽怨的看着她。
裴谢堂不笑了。
不知为何,自从成了婚后,总感觉跟这人相处的感觉变了。也许是她逐渐接触到从前没想过的真相,心中充满了不平和委屈。也许,是从前那些冤屈一点点洗去,她着急了。又或许,她只是单纯的觉得,可以收手了。
她不善于撒谎,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如今,眼见着真相一点点逼近,向朱信之复仇已是靠后的事情,她跟着也没了耐心,一心只想快点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对他,自然再也没了揣摩的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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