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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臣见他站了出来,皆是一愣。再听他的话,更觉糊涂。
中书侍郎乔岳西第一个表示疑问:“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当初最讨厌裴谢堂的人,难道不是泰安王爷吗?其他人虽然对泰安郡主颇有微词,但见到那个人,难免还敷衍客套几句,唯有朱信之,从来对那个人都是拒绝的态度。怎么风水转,裴谢堂死了,朱信之反而总是揪着她不放,势要让文武百官向她低头了?先前的冉成林贪污案也是,后来的科举舞弊案也是,如今的投敌卖国案更是!
王爷这是怎么了?
朱信之看向乔岳西,眼中有着绝不退缩和妥协:“便是我说的那个意思。朝廷法度,不应以人的好恶做为标准。裴谢堂杀了人,该判处死刑,她已领受。但她没做过的,也不该将那些罪名加在她的身上。”
太子怒道:“你这是以权谋私!”
“我谋了什么?”朱信之淡然的看着太子:“泰安郡主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太子顿时被他拿话噎住。
是啊,要说关系,这些人中,朱信之才是跟泰安郡主最不和的那个。泰安郡主缠着朱信之六年,整得朱信之六年来不近女色,想要纳个妾都不行。如今皇子们个个府中娇妻美妾成群,孩子都生下了好几个,可唯有他独身一人,要不是遇到谢家三小姐,恐怕还得一辈子打光棍。
男人食色,换成是他,他也不乐意替裴谢堂说话。
这人啊,不知道是真的傻,还是假的傻了!
太子被气笑了:“信之,你要说跟她没关系,可近来你的所作所为无一不是在为她开脱。贪污罪去了,科举舞弊去了买卖官爵罪,接下来还要去什么?”
太子话音刚落,齐刷刷的目光全部都落在了朱信之的身上。
说实话,太子问出了大家最近都想问的问题,就连宣庆帝,都将怀疑的眼神放在了朱信之的身上,似乎在等待儿子给一个合理的答案,否则,已经审定的几个案子,难免不是这个儿子为了裴谢堂煞费苦心……
“不知道。”朱信之被所有人看着,神色半点变化都没有,仍旧是一派坦然,他慢慢的说:“父皇,诸位,近来几件案子皆是导向泰安郡主裴谢堂。更重要的是,经过查证后,证明了她当初的确受了不少污名。有一点不得不承认,若没有投敌卖国罪这一条,凭着裴家时代功勋,她或可免于死罪。既然蒙冤受屈,她仍然选择伏法不开口求饶,免了父皇左右为难。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裴家忠良在她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而朝廷呢,朝廷没有查明真相,便赐死了一代良将,光凭这一点,难道就不值得还她清白吗?”
他环顾四周,连宣庆帝的脸色都跟着凝固了起来,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朱信之继续说:“再则,近来这几件案子,让我对泰安郡主裴谢堂的案子产生了很多疑惑。既然贪污、买官官爵、投敌卖国均是旁人诬陷,会不会连那桩杀人案也是栽赃呢?”
“所以,我重新审阅了卷宗。”朱信之的声音在空空的大殿中响起,一字一句,恍若砸在众人的心头:“再加上,贪污案中最为重要的人犯孟锦衣已经被抓获,我相信,这件案子的真相很快就会真相大白。至于裴谢堂该不该死,届时自有定论。”
宣庆帝止不住一喜:“你抓住了孟锦衣?”
这厮自打宣庆帝亲自判刑后就一直在逃,并未抓到人,眼下忽然听到朱信之说已经抓捕归案,不免觉得很是意外。
朱信之点头:“五日前刚刚抓到。此人窝藏在京外大营,由京外侍郎李希包庇,均已双双押在了天牢里。”
“信之,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何不及早禀告我……父皇?”太子脸都白了,仓促间开口,险些说漏了嘴。
太保陈昭也站了出来:“淮安王爷,此事当真?”
说话间,眼神还同太子朱深见会了会,给了朱深见一个稍安勿躁的表情。
太子悻悻的退了回去。
朱信之看着陈昭:“当真。”
“可是,周同辉已经死了,如今裴谢堂也死了,这杀人案还有审下去的必要吗?”监察御史陈珂也跟着说。
朱信之看了他一眼,直接懒得搭理。
他方才已经说了,有冤必伸,理应是朝廷的第一法则。
蔡明和见气氛尴尬,走上前来力挺朱信之,回道:“不管当事人是死了还是没死,事实该是怎样就是怎样,刑部直管律法,绝不会怠慢了任何一个案子。陛下,我刑部已准备好重新调查泰安郡主杀人一案,一应证人证据均已妥当,请陛下下旨,重新彻查这个案子!”
“陛下,不可!”陈珂立即反对:“若是一再替泰安郡主改判,难免会让天下人议论,说国家律法如同儿戏!”
“是非曲直十分明了,何来议论!”蔡明和还击。
陈昭道:“但一再更改,对朝廷的威严损害极大,请陛下三思。若朝令夕改,天下人以后如何信任朝廷?”
“若不分对错,天下人更不会信朝廷!”蔡明和说:“以后谁有冤情只会互相斗殴杀人,谁还来找朝廷伸张正义?若无正义之心,以后百官懈怠,人心散乱,于江山社稷而言,又难道是什么幸事了吗?依臣看,重申此案不但不会损害朝廷威严,只会让人觉得,朝廷办事讲究原则,是十分公证可靠的,君王清正,是值得效忠的!”
朱信之亦道:“蔡大人所言有理,陈御史的担忧也无不可。”
那他支持谁?
连宣庆帝都觉得奇怪:“信之,你不是说……”
“父皇。”朱信之做了个礼,直起腰来,缓缓说:“两位大人的担忧都不无道理,儿臣认为,要让天下人深信律法严明,又不会觉得朝廷朝令夕改,最好的办法,是有人来承担这件事的过错和后果。父皇贵为一国之君,难免不合适,就让儿臣来担了这骂名吧。”
“你?”宣庆帝听罢,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
他是爱惜名誉的人,当年登基已饱受非议,这么多年来勤政爱民,才挣回来了自己当初的好名声,自然之道名誉对朱信之是多么重要的事情,否则儿子不会半生都在为此付出。
冷不丁的,朱信之要出来背负天下的骂名,他怎能不惊?
朱信之斩钉截铁的说:“是,既然必须有一个人来认错,就让儿臣来吧。儿臣是泰安郡主一案的主审,一应罪名,皆是由儿臣来定夺,同父皇无关!”
他跪了下来:“儿臣主审不严,查证证据不严,冤死一代忠良,若无投敌卖国罪,或许,杀人罪的疑点也能一目了然。既然是儿臣出了错,儿臣愿意受罚,请父皇即刻降罪,褫夺儿臣封号,收回儿臣所受封地,着儿臣为裴家赎罪,儿臣愿领一切罪责!”
这一次,整个大殿安静无声,皆是震撼的看着他。
再无一人说他有私心,再无一人说他居心不良,再无一人,质疑他的初衷。
因为谁都知道,眼前的人,是真正的君子!
谁不爱惜自己的名声呢,谁不爱惜天下人给予的肯定和尊敬呢?可一旦承认了这个罪名,担了这个责罚,那就意味着,从此以后,他无论走到哪里,都将如同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
因为,那个冤死的人不是旁人,是东陆长久以来的屏障,是百姓心目中的战神和救世主裴谢堂——在百姓们经历了那样的欺骗,认为裴谢堂是卖国贼时,这些朝臣个个都亲眼目睹了百姓对裴谢堂的愤怒,那种恨不能是式燃其肉寝其皮的憎恶,至今仍让人记忆犹新。一旦他们知道,他们憎恨错了人,而那个无辜的救世主已死在宣角楼上,每一个人都曾经是持刀的刽子手,他们心中的悔恨就会将自己淹没,变成了对元凶的仇恨。
不错,一旦朱信之认了这个罪,他就会成为东陆百姓最恨的人。
他数年积累的好名声,就会成为泡影!
至此以后,人人喊打的是他,天下人骂的是他,留在史书上遗臭万年的人,还是他。
而他,恐怕是东陆最为忠君爱国的那一个了!
蔡明和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王爷,不可!”
朱信之只是看着他,慢慢的摇了摇头:“这是我的选择,请父皇准许。”
“不,陛下,主审泰安郡主一案,刑部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臣也愿意领了这个责罚!”蔡明和见劝不动朱信之,立即就跪了下来请罪。
谢遗江盯着前面的两个人,眼中湿润,这一刻,对自己的女婿充满了敬佩。
他拿着玉笏上前,紧紧挨着蔡明和跪下:“泰安郡主一案,廷尉府负责复核,仍然产生疏漏,臣亦有罪,请陛下责罚!”
谢遗江想,王爷如清风朗月,尚且不怕身后污名,他一个老头子,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做事,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御史台崔勤勉看了看他们,一咬牙,也跟着站了出来,只觉得心中激荡莫名,噗通跪在谢遗江跟前:“陛下,御史台未曾尽监督义务,促使刑部、廷尉府、淮安王爷犯错,理应同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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