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月过去,转眼,又是秋。
常胜军两万一,朱重八带走一万一千整,从滁州北上配合濠州郭子兴,赵君用等人攻打盱眙和泗州。
盱眙七日破城,但是泗州的战事却僵持住了。
淮安方面不知何时调集了一支能征善战的北方元军精锐,领兵的人有一个很奇怪的名字,太子秃尖。
常胜军一万加上濠州差不多五万兵马号称十万,而元军的数目在四万左右。双方不但僵持不下,而且每次红巾军要退兵的时候,对方还会紧咬不放。
根据双方交战时候抓的俘虏交代,这伙元军居然是大元的边军。这让淮西的军头们很警惕,难道说是朝廷要派北方元军来打他们?
元军的到来和一个人有关,这个人的名字所有人都很陌生,只有小九略有耳闻,泰州人张士诚。
此人是个私盐贩子,江南私盐成风,吃这碗饭的人也大多是亡命之徒。因为受不了官府的盘剥。张士诚带领一帮兄弟起兵,杀了盐丁头目,攻克兴华。
这人是典型的绿林中人,杀官之后马上开仓放粮,并且拿出银子给分给穷苦的盐丁。顿时,张士诚手下的兵力暴涨,今年五月又攻克了富裕的高邮,而且还自立为周王。
这年月的交通信息传递太慢,而且淮西诸地又有些穷困闭塞,淮东的消息几个月才传来淮西。听到这些,红巾军的军头们,羡慕的眼珠子都蓝了。
淮东和淮西,一个在天一个在地,高邮靠着运河,富得流油。而且眼皮子底下就是扬州,周边又都是富庶的鱼米之乡。
可是小九和重八不但没羡慕,反而警觉起来。这些元军是朝廷的先锋兵马,他们的目的是来剿灭张士诚。大元对于造反的义军,一向是谁称王,就往死里打。
若不是红巾军错有错着,要去打泗州,估计这些元军打完了张士诚,掉头就要来打他们。
所以,朱重八不敢和元军纠缠,带兵退回了盱眙,时刻监督着元军的动向。
而小九则是带人,不断的在滁州加固城墙,并且修建瓮城。
连续两个月下来,小九黑了许多,但是又强壮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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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噜,咕噜,锅里翻开,冒着热气。
一场秋雨一场寒,刚从城墙上下来,天空就飘起了细雨,渐渐的雨变得大了。小九回家坐在灶边,不住的往里添柴。
巴音和白狼卫在野外抓了一窝兔子,小九给炖了,打算晚上喝两盅,解解乏。
哗啦,掀开锅盖的那刻,香气扑鼻,小九用筷子插了几下,兔子的肉已经熟了。
“要是有干辣椒就好了,放里面一块炖!”
小九心里笑笑,放下锅盖。
刚屁股坐下,外面一个人顶着雨跑进来。
“老李,鼻子够灵啊!”小九扔了根柴火笑道,“晚上在这吃吧,咱俩喝点!”
李善长却一反常态,满是焦急,“我的好九爷,您还有心喝酒!”
“怎了?”小九一下站起来,“重八哥在盱眙败了?昨天传信来,不是说还在对峙吗?”
“不是打仗的事儿!”李善长急道,“是天!”
天?
小九看看下雨的天,越发不解,“天咋了?”说着,明白了什么,也勃然变色,“秋收!”
这一年都是风和日丽的,可是临到秋收的时候老天爷忽然变脸。种地的老百姓看老天的脸色,看出经验来了。
连绵的秋雨一下起来,就没完没了。等着收割的庄稼,最是怕淹。
而且似乎为了验证李善长的担心,当天的雨忽然间变成了瓢泼大雨,伴随着闷雷和闪电,还是在人间呼啸。
小九马上下了军令,滁州除了守城的军士之外,所有的士兵都要下地干活,抢收庄稼。常胜军在滁州和定远,开垦的军卫和组织流民种了共有三万多亩地。
光是这些地,去掉人吃的,还能剩下两万石左右的粮食。两万石,可以让两万人,吃上一年。
啪唧,啪唧,**的脚踩在了冰冷的雨水里。
啪嗒,啪嗒,豆大的暴雨落在庄稼的枝叶上。
昨夜刮了狂风,地里的庄稼都倒了,有的已经连根拔起泡在水里。
李善长站在水里,像一个平凡的农人那样,满眼都是惋惜和忧郁。
“多好的庄稼呀!老天爷咋就不长眼呢!”说完之后,拿起镰刀跟着士卒,开始在地里快速的收割起来。
天灾不可免,但是人力定胜天。一代代的国人,就是靠着和老天斗智斗勇,才能繁衍生息,养儿育女。
无论是滁州还是定远,大地里都是这样忙碌的身影。
一场秋雨一场寒,赤脚农人泪连环。
不求上苍多给予,只求人间少艰难。
不知道忙碌了多久,等到天色看不见了,雨依然没停。
抢收的农人忧心忡忡的收工,今夜若是还有雨,怕是庄稼又要少收许多。
小九和手下的兄弟们都成了泥猴子,他们这些军头要给士兵起表率,在地里一干就是一天。李善长这个读书人,也是一身的泥点子。
大伙坐在小九家的炕边,等着月牙儿端上热乎的饭菜。
众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李善长忧心的望着窗外。
“老李!”小九亲手给他倒一碗热茶,“想什么呢?既然已经下雨了,能收多少收多少吧,想别的都没用!”
接过茶水,李善长的手因为劳累而发抖,“在下是在想,老天爷为什么这么狠心!”
李善长叹口气,“老百姓忙活了一年呀!种地的人,粮食就是命,这么一场雨不停的下,这不是要了老百姓的命吗?咱们滁州,定远还好,组织抢收多少能剩下点,老百姓勒紧裤腰带日子也能过。”
“可是别的地方呢?本来就横征暴敛,现在还在打仗,我看等不到来年开春,又要多出几万逃荒的!”
说着,端起热茶喝了一口,小九发现,李善长的手上,都是磨出来了,晶莹的水泡。
小九沉默下,“老李,想开点,没办法的事,天灾谁也控制不住!”
李善长叹息一声,没说话。
“饭菜来了!”月牙儿喊了一嗓子,从外屋端着一盆菜进来。
白菜炖豆腐里面放了大肥肉片,主食是拳头那么大的馒头。
小九先给李善长盛了一碗,“老李,河口热乎的!”随后,对月牙儿说,“媳妇,你给俺拿头蒜来!”
随后,小九夹了一块白生生的肥肉片子,放在碗里。
蒜来了,小九一口肉一口蒜,对媳妇笑道,“媳妇,这肉炖的真香!”
“俺咕嘟了一下午呢!”月牙儿笑道,“就怕不入........”
说着,月牙儿忽然捂住了嘴。
“媳妇?”小九纳闷,桌子上的人也都扭头去看。
“呕!”月牙儿干呕一下,捂着嘴跑了出去,直接站在墙角,呕吐起来。
“咋了?”小九下炕,“病了?”
“俺也不知道,今儿总是恶心!”
李善长在门里露出一个脑袋,“九爷,是有了吧?”
“啥有了?”小九没明白。
月牙儿却忽然疯了一样跑到李善长身边,“李先生,您是读书人,您给俺看看,俺不是真有了!”此刻,她的眼睛贼亮。
李善长笑道,“在下是读书人,但在下不是郎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