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珩是睡了会儿,不过在箕水进门的那一刻便醒了,只是没有睁开眼睛而已。
箕水进门后,仅发出了脚步声再无其他。
被人紧紧盯着的感觉无法忽视,邹珩不打算理会,听着没声音便打算翻身继续睡觉,箕水却在这时叫了他一声。
声音很小,却很清晰。箕水仍在纠结,这声音也只是试探。
“醒了吗?”箕水又道。
邹珩想要应声,这么一听却收了声音,打算听听箕水还会再说什么。如果不说,他佯装醒来也不迟。
“被瞒在鼓中像你一样,有时候也未必不算是一件好事。”
“有人为你铺好了路,几乎把所有阻碍替你清除。邹珩,你太幸运了,连我都有些嫉妒。”
箕水低声自喃,怕把邹珩搅醒,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要是知道邹珩醒着,他是说什么都不会把这些心里话讲出来的。
箕水自知他生来就不是那种会有人扶持的命,打拼全靠自己。他清楚这一切,所以从未有过怨言。
年纪大了,见识的多了,箕水也不是没有过嫉妒,只是都没有这次来得强烈。
一个从小就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人,一个能够不需要努力就能平步青云的人,这样的人谁会不羡慕呢?
“如果我是你,一定会按照别人安排好的生活活下去,一生无忧平安喜乐。不会陷入到生死挣扎的地步,每天只需要考虑三餐吃什么,放假去哪里玩。”
箕水说话的声音逐渐消失,旁边床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邹珩知道箕水这是睡了。
箕水睡得踏实,邹珩却看向窗外,再不能入睡。
这世上或许会有箕水说的那样生活存在,但那一定不会是邹珩想要的。不是叛逆,也不是想要反抗,想要自由什么的,只是为了让自己不会被磨平所有棱角,成为一个废人。
当一个人的生活中只剩下了箕水所说的那些,活着还有什么乐趣呢?
邹珩没有被箕水后面的一些话干扰到,只片刻就把注意力全部放回到箕水那最开始说的几句话上。
“被人瞒着”、“铺好路”、“清除阻碍”,这些个字眼似是箕水在暗示什么。
来到刺国,邹珩是瞒着邹战平的,家里人也没有可能会知道。便是知道,那芮玄阙要做的事连他都不清楚,那些个远在国内的人又怎么会为他做什么呢?
可除了国内他认识的人,还会有谁在帮他,还要瞒他?
而这些,会不会与楼下那些人对他改变态度的原因所在?
就像是单纯过来旅游的人一样,一行人在这镇上毫无目的待了整整三天。这三天,芮玄阙每天都会叫人去找邹珩,说是要出去走走,但无一例外全被邹珩驳了回去。
“你不怕他情绪激动,在这个时候对你做什么?”箕水对邹珩这一做法甚为不解,在这一天终于忍不住问了邹珩。
身为下属,箕水早已习惯服从。再加上芮玄阙又是那么个强势不容人拒绝的主,哪怕是和比他身份高出一截的人坐在一起,他都会占主导地位。
连着几日邹珩对芮玄阙的回绝,都是让箕水提心吊胆。这芮玄阙或许不会真的对邹珩做什么,可他在邹珩身边,难保芮玄阙不会拿他开刀。
好在脑补出来的事没有发生,可不符合芮玄阙作风的事也让箕水对此产生好奇。
他想借着问邹珩了解芮玄阙为什么会对他这样,也是想取取经,为自己以后做打算。但箕水哪里知道邹珩只是随心而为,根本不是他想的那样。
“你想出去?”邹珩不答反问道。
“想去就去,我不拦着。”
箕水没料到邹珩会把这话引到他身上,顿时泄了气。刚想出门,门还没开就听到外面有人敲门。
几天来,芮玄阙的人都只是来问一遍,而后一天都不会再来。今天人已经来过,又会是谁呢?
带着疑惑,一开门就见着一个男人。
大热的天,这男人穿着长袖长裤还带着围巾帽子。
那男人向屋里看去的同时,邹珩刚好看向他。
“我找他。”男人道。
说着刺国话,箕水听懂了却并不打算让他进屋。
“你们认识?”箕水没有回头,大声问邹珩。
“怎么,又要请我喝酒?”邹珩也是有些恼了。
这男人就是那天晚上一直追着他的人,当时被芮玄阙手下拦着,必然不会进到宾馆中。而这几天他连房间的门都没吃过,一日三餐都是箕水带上来的这人是怎么找上来的?
难不成,他是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敲过来的?这一想法在邹珩脑中闪过,不过很快也被打消。
芮玄阙还有一部分他的手下所在的房间在他们楼下,若真是这样找来,在楼下这人就会被阻住,怎么可能找的上来。
“酒后失仪,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娄金。”
名字一处,邹珩不觉着什么,反倒是箕水身躯微震,眼睛瞪圆看向门口站着的男人。
“我们也算是老朋友了,不欢迎吗?”娄金这次不是与邹珩讲话,而是看着箕水说出此言。
箕水下意识让了路,邹珩蹙眉但也没拦着。
看箕水反应,显然这两人是认识的,可刚刚见面的时候箕水的第一反应可不是相熟的样子。
“兄弟,你那天晚上跑那么快干什么?我又不能吃了你。”娄金调侃道。
邹珩不言,只是在箕水与娄金之间来回看了几眼,随后低头继续看书。
娄金凑近后也跟着邹珩看了一眼那书,突然伸手想要将书抢走。
“离我远点。”邹珩道。
娄金只是不喜欢被人忽视的感觉,想用这种方法引起邹珩注意罢了。见邹珩放下书,他自然也就不会再出手。
“也真是巧,那天晚上我看你眼熟,就想着请你喝一杯问问你是不是我熟悉的那位。没想到跟到了这儿不说,还遇见了老朋友。”娄金道。
“我们没见过。”
邹珩的淡漠与娄金的热情完全在两个极端。面对这样的人,娄金这热脸算是贴到了冷屁股上,可这些完全没有影响到他。
“没关系,我认识你就够了。”
“你怎么会在这儿?”箕水终于回了神,不管这两人正说什么,皱眉问道。
娄金故作神秘,“不可说。”
“你是被老板叫来的?”
“不是。”
随后,这屋里突然静了下来。箕水明明满腹疑问,却不再去问。娄金一脸猥琐的笑意看着邹珩,也不再开口和邹珩套近乎。
只有邹珩,闭眼躺下,享受屋内的空调和外面照进来的阳光,完全不不去考虑娄金为何而来,又是为什么和箕水这些人扯上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