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谈槿的正轨……
一声长叹，不似常日那样，这长叹中透露出些许的老气。
季松堂都没想到这种语气会从谈槿这里听到，要是只让他听声音，他都会把这个声音听成是六七十岁的老人。
“年纪轻轻的，怎么活得比我还老。”季松堂不禁说了谈槿一句。
“季大夫，我还能回去吗？”谈槿目光漂移到季松堂身上问道。
眸中似有泪光闪烁，那份悲哀与惆怅不知从何而来。只是打个电话而已，又没说到什么，季松堂被谈槿这突然的转变吓了一跳。
“你……”
季松堂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甚至都不明白谈槿这话问出来是什么意思。
“回头想想，在西北那边刚醒过来的时候，还真算得上我近些年来最无忧无虑的时候了。每天吃饱了睡，睡好了起床还有人陪着说话、打游戏，整日无所事事，闲得像个废物。”
谈槿生来也是第一次有过那种生活，从前上学的时候她也是不用想太多的，但那时候她还有目标，还有要努力为之奋斗的事情。而那段时间，她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真让她做什么她都未必做得好。
有过那段时间，也算是让谈槿明白了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喜欢家里蹲，有人管吃管住的日子实在是太爽了。
但也仅限于想让自己平平无奇的人才会心甘情愿的让自己堕落下去，但凡有点志气的，都不能让自己那样沉溺于此吧。
季松堂听到这儿，明白了谈槿心中所想，吊到嗓子眼的那口气可算是有了着落。
“原来你说的是这个回去。”季松堂拍拍胸口道。
“我知道您想的是什么，我那句话也确实有那个意思在。不过我相信您的能力，再加上老太太给您的压力，我想您怎么着也不至于让我横着回西北吧。”
都到了这个时候，谈槿还不忘和季松堂说句玩笑话。
回想昨天谈槿的状态，她现在虽然还发着烧，但比起昨天明显是要好上不少了，起码精神上强了一些。
“你倒是想得美，你想横着躺回去，你自己和你们家老太太商量，别想着拖累我这个老年人。”
季松堂刚有点心疼谈槿，被谈槿那么一句玩笑话全都说没了。
不过这样也好，让这个他们都很在意且严肃的话题变得没那么难以接受。
谈槿在沙发上慢慢悠悠坐了起来，随后喊一嗓子：“老普！”
这沙哑难听的声音，季松堂听了之后眉头都要挤到一处去了。
“你这嗓子……”
季松堂话还没说完就被谈槿打断：“不用商量了，当初我就告诉过您我的选择。”
“可这明明是能治好的，你……你这小丫头怎么就非要折磨自己呢？”
“经历过的事，总得在自己身上留下点无法磨灭的痕迹才好，要不然时间久了，这痕迹难免就淡了。人吗，总是不太长记性。”
谈槿唇角不自然地勾起，但转眼间就回到原处。
在她刚醒过来的那天听到自己的声音时，她还以为自己的嗓音一辈子就只能这样，差点因为这么件事崩溃。
那段时间，因为她一直没醒，但人已经稳定下来，季松堂当时又有其他患者要看，所以只会在晚上过去瞧瞧她。而谈槿刚醒，所有人都在为她的醒来而欢喜，没有人注意到她这一微小的变化，她一直到季松堂过来看她才知晓自己这个嗓子并不是真的废了。
可就在第二天季松堂打算开始为她扎针治疗的时候，她却拒绝了季松堂。
前一天还对自己的声音万般在意，后一天就改了主意，季松堂怕她是想不开，把所有人都遣了出去，就此事单独和她谈了谈。
直到现在，谈槿都还记得她是怎么和季松堂说的，她当日的回答与刚刚对季松堂的回答一字不差。
这副嗓子发出的声音固然难听，却是要比脸上的伤疤更能让她清醒。脸上的疤早就没了痛感，只要不照镜子，早晚有一天她会忽略掉。
可声音不同，她不是哑巴，不可能一辈子不再开口说话。但凡她还活着，还能说话，她就永远不会将那一日带给她的伤痛淡忘。
不过谈槿也不是打算一直都这样下去的，她早就想着等一切结束了就让季松堂帮她治好嗓子，但就是不知道那个时候她还能再有多长时间能说话。
“顾小姐。”
被谈槿称作“老普”的这位中年男人从一间开着门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这段时间一直有别的事情耽搁，我没来得及问你，国都这边安排得怎么样了？”谈槿问道。
提到正事，谈槿脸上的和气渐渐淡去，那抹认真一旦上来就给人一种会把人压得喘不上气的紧迫感。
而眼前这个人，他早已习惯了这些，对谈槿这无形之中散发出的压迫无动于衷。
“已经完成大半，只是营地那边稍有些麻烦。国都这边不比各个分区，咱们安插人手的时间太短。”老普道。
“我知道。营地那边急不得，没必要因为这些小事而导致失败。其他的呢，都已经准备好了吗？”
“嗯。”
“老普，你是老太太最信得过的人之一。你做事就连老太太也找不出缺点，我当初把这些都交给你了，希望最后的结果也不会让我失望。”
两人又说了些细节之处，谈槿频频露出欣赏与意外。
老普，如谈槿所言，确实是老太太信任的人。
当初在得知谈槿想要做什么之后，那个尚未将谈槿真正当作是亲人的老太太还是把身边的人都让谈槿过了遍眼，让谈槿自己去挑帮手。
论能力，老普绝对是出色的，谈槿选择他也是因为这一点，但在做出决定之后，老太太曾单独对谈槿说过这么一句话——“有时候，能力和忠诚并不是成正比的，你要自己有所抉择。刀厉虽好，可也要有操控的能力才不会伤着自己。”
谈槿以为，老太太身边的人都是对她有着绝对的忠诚的，然而事实与她所想并不相同，老普的存在便是这么一个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