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刚叔状态再舒缓一点,我鼓励他多住院几天,让医生进一步努力,帮他抽出胸腔的积水。
刚叔摇摇头,努力深呼一口气,缓缓告诉我:“只能劳烦你一天,趁我还有一口气,尽快送我回家。我感觉不好。”
此时此刻,我能理解他说感觉不好的意思,刚叔害怕自己死在医院,将死之人,心念回家,走也要走得心安。他接着告诉我:
“以往去住院,肺里的积水抽了以后整个人就轻松多了,这次抽不出来,我可能十有**抗不过去。”
在内心里,我不断的向自己强调,我是医生,我不能感情用事,我必须把病人向有希望的地方引导,我必须鼓励刚叔坚持治疗。
对于我善意的劝告,刚叔并不领情,他此时对死亡的恐惧表现于形色。我脑子一转,想方设法鼓励他:
“刚刚我跟主治医生沟通过了,胸腔积水能抽出,医生在逐步调整方案,有希望抽出更多,所以你要对自己有信心。”
刚叔一脸茫然:“时间呢?我怕我等不得就断气了。”
现在情况紧急,可能随时突发不可意料的状况。我已联系在外地工作的甄辉(刚叔的儿子),让他立马赶来医院,预计中午就能到达。
我走出病房,在电话里让甄辉劝说刚叔,继续住院治疗,在医院还有医生看着。
意见相左,刚叔此时对我的建议是失望的。凌晨四点,刚叔劝我回去,强调他已经好转许多。我看他能起身上卫生间,就放心返回。
我一到家,章媛就告诉我:“你一出门我就害怕夜里死人。”
“医院都是病人,死人很正常,不要太紧张。”
“你用接触过死人的手,再触摸的我的身体,有什么区别?”
我忘了,医生经常接触死人,而章媛连他爷爷过世时最后一面都还见。
天亮,早餐时间。买了杯咖啡,正当我疾步赶去办公室时,甄辉给我打了电话:
“我爸要求我退机票,说他现在状态好很多了,不需要人在医院伺候,让我姐也不要去。”
“不管怎样,还是过来几天照看一下放心点吧,顺便劝劝他坚持治疗。”
刚叔态度很坚决,甄辉又过于软弱。中午时间,确定他没能来成,晚上入睡前又开始担心夜里出状况。
次日中午,一个陌生的号码打来:
“你是甄继刚家属吗?”
“我是,你是?”
“省传染病医院的,我是他主治医生,甄继刚出院了,坚决要求我们办出院,早上我们还尝试抽了点积液……”
傍晚,在回家的路上,我打电话问了母亲,得知刚叔到家的消息。母亲告诉我:
“找到你你尽力帮忙即可,治不治是人家的选择,你问心无愧了。”
聊聊我才顿悟,刚叔真的害怕自己死在医院,不让甄辉过来,真的是为了节省开支。
我预感刚叔,可能真的挺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