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四桌人,每桌大概七八人。所有的亲戚都请了,宰猪是个大事,家里弄这么大个吃的,得请,有福同享。
大概三十分钟,另外三桌人都离席了,喝酒的人都凑在一桌。父亲大话连篇,热情的招呼亲戚喝酒。我举了酒杯,说了几句感谢的话,自己喝了一口。
昨晚回来太晚,吃夜宵的人就几个。母亲让姑爹把猪肉分解,找来食品袋,把肉分给几家亲戚,家里有老人的尽量多给。
天黑,亲人们逐渐散去。父亲和几个酒友还在趁酒气闲聊,桌上的菜已经凉了,根本就没人动筷子,只有桌上的几个茶杯是冒着热气。
有酒有茶有烟,吃什么菜无所谓,这就是六十年代七十年代出生的人最喜欢的酒桌文化。
我抱着甄鸿艺,离开酒桌的咽气,坐到院子里。旁边的母亲起身,走到院子口送别亲人。
院子里只剩下我和母亲,甄鸿艺拿着我的手机玩。母亲问:
“你老丈的丧事花了多少钱?”
“五万左右吧。”
“唉,现在什么都贵,吃喝的要求又高,办一回事要花不少钱,都是吃吃喝喝,买猪就花不少钱吧,家里买这头,就接近五千块了,今年猪价尤其贵。”
我只是叹气回应,没有说什么。母亲继续道:
“因为太忙,我都没跟你岳母好好聊聊,丧事完了以后,她一个人在家太孤单了,你和章媛怎么计划,是不是要让她过去跟你们在一起?”
“妈,这个,等后天过去,我再问问章媛要怎么安排吧,章瑞假期完了也要赶着回去学校,章媛店里也忙,她店另一个老师的孩子也是生病住院。我岳母要是去城里,家里又太冷清了,她可能舍不得走,估计会让章媛外婆过来陪一段时间。”
“也好吧,有人陪着好一点,不然一想到过世的丈夫就会伤心,夫妻缘分,其中一个人命薄,没法啊。”母亲语气很伤感。
我故意道:“我岳母之前还去找人看运,说是我岳父不会有生命危险,所以啊,这种东西信不得,哪里不舒服该看病还得去看病。”
“哪有百分百算得准的呢,有些人算出你家会出白事,也不会直说的,有些话说得很委婉,如果去算的人会思考,就应该会想到。如果是病人本身去算,就算是去看医生,也会尽量安慰,不会说些刺激到病人精神的话。总不能说,你会死这种话吧。”
我没有继续跟母亲争论的想法,我能尊重她所相信的。
章媛发来消息告诉我,她以为亲友们知道我岳父的死是因为癌症,而癌症又跟抽烟酗酒有关,以为大家都会有所收敛,但事实没有,亲友们该醉的都醉了,她不知道说什么好?抽烟有什么好?喝酒有什么好?
章媛要求我:“你还是戒烟吧,我想跟你过得长一些。”
我回复了她,我在努力。然后掐灭烟头,表示自己真的在努力,可是不到一分钟,家里又过来几个亲人,我起身时,又是习惯的递烟,然后自己也抽一支。
大家在聊刚叔的事,因为他患有肺结核,大家都已经知道会传染,所以平时遇到都会躲着,尤其是在吃饭的场合,没有人愿意靠近他。
而现在更为老火的,他的老婆,也就是甄蔚和甄辉的母亲,因为长期和刚叔一起生活,尤其是饮食上没有一点防范,没有隔离措施,据猜测,肺部也有点问题,去医院检查过了,具体的病情还没有人知道。
按照刚叔的习惯,肯定是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和媳妇的病,尽量隐瞒。
我并不能做什么,如果想知道情况,也许可以从甄蔚的口中知道一些。但是甄蔚已经嫁出去,无法再去干预家里的事情,尤其是需要花大钱的事,自己不能给个三万五万,说了也等于没有说。
刚叔现在因为身体不适,亲戚家的活已经很少现身,都是待在家里,昨天在我家帮忙,算是意外。
对于我岳父的死,很多人都觉得,死得太早。因为对比周围的人,尤其是老人家,或是为人处世比我岳父差很多的人,大家都认为,该死的不死,不该死的却死了。
对于早已定型的酒友圈子,我岳父的过世,就是一个大损失。
我无聊翻开手机,看见章瑞在自己的朋友圈里发了一句:“从此家中再无酒气,我会一直怀念。”
这是岳父自己选择的结果。我一直这样宽慰自己,可能这个结果有些细节他并没有意料到,比如这个病会恶化这么快。很多病人不重视,都是误以为带病生存也可以一直活着到老。
疲倦,我先洗漱睡觉,客厅里的酒依然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