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素琴从超市出来,买了两袋鲜奶,拿出手机打开镜子软件,整理好自己的妆容,没有问题后才踏实进入店里。
几个年轻的老师过来打招呼,李素琴摆摆手示意她们去忙着,直接上楼,儿子拿着手机在玩游戏。
“饿了吗?今晚想吃什么?”李素琴道,明显发觉自己的声音变了,那是哭泣后特有的沙哑。
“不饿。”张顺平注意力完全在手机里。
李素琴完全没有食欲,电话响了,是袁超打来,她预感是件不好的事。
“喂。”
虽然是袁超的号码,说话的却不是袁超本人,而是他老婆。“表姐,我听袁超说,罗伟安快不行了,袁超告诉我,如果你想见最后一面,就抓紧时间,可能撑不了多长时间了。”
“不用了,我不去见了。”李素琴感觉自己快崩溃了,已经没有任何心思去理会其他事。
挂断了电话,她却有一丝矛盾,去还是不去,不去的念头占据脑海,去的那丁点想法,只是觉得面对一个将死之人,还是如此无情,有些残忍。
思考再三,看着卷缩在沙发上的儿子,她心意已决,不去。
令李素琴感到惊讶的是,袁超竟然拍了几张罗伟安的照片发在自己的朋友圈里,配了一句文字,老表走好,但愿天堂没有痛苦,没有骚扰。
李素琴忍不住去点开那六张图,是罗伟安骨瘦如柴的脸。
这个将死的男人,自己竟然和他同床共枕过,这个世界是如此的小,小到无法逃避一些你不想碰触的信息。
李素琴猜想,罗伟安的前妻和儿子是不会来看的,没人戴孝。
事实上,罗伟安的前妻早已闻讯带着儿子过来,只是担心罗伟安的债务转嫁到自己和儿子身上,每天带着口罩走进小区,看见守在罗伟安父母家门口的要债队伍就会恐惧离开。如果哪一天能够让儿子见到罗伟安一眼,也算是幸运,每天都会有人守在门口,估计只有等到罗伟安落土为安后才能去墓地见见了。
要债的人不可能去逼一对年迈的夫妇,只能期待年轻人,父债子还。罗伟安离婚的这些年,与前妻和孩子不再有任何联系,对债务的恐惧,导致他小心翼翼。
他的父母深知这一点,虽知道无人戴孝令人心酸,但没有办法,罗伟安的病情和死讯,只能通过其他人传出去,他们不会主动去告诉谁,担心自己的通话信息被人截取,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袁超已经把消息散发出去,可是来看的人却没有,罗伟安被追债的消息已经传遍了亲友圈,而且他得的是肺癌,大家都害怕被传染。
家里冷冷清清,袁超偶尔过来,其实还是希望自己能拿到钱,没有钱,他将连买药都不可能。每当自己的身体出现不适,就会担心是否是肺部又继续恶化?
夜色正浓,袁超又过来了,他希望自己频繁造访能有点效果,兜里一直放着一张欠条,上面有罗伟安的签名和手印。如果门外守着的人怀疑他跟罗伟安关系亲密,找他麻烦,他可以出示这张欠条,表明自己的来意。
罗伟安父母深知袁超过来的意思,自己的儿子已经快不行了,只能躺在床上,呼吸越来越弱,不想谈任何关于还钱的话题,因为他们还不起,一旦还了这个的钱,那个也要过来找麻烦。有时候甚至希望罗伟安断了气,然后一了百了,人都没了,还钱是不可能的,都散了吧。
罗伟安还在硬撑着,迷迷糊糊。
“是不是甄医生过来开的药有点效果,他的病又好了?”罗伟安父亲低声对老伴道。
“希望他能多活几天,能让孩子看他一眼,真是太凄凉太惨了,进不来这屋啊。”老伴低声道,电视的声音淹没了两老的声音,袁超坐在电视旁,一言不发。
十点钟,他本该走了,只是心存希望,希望幸运降临,两老可能有积蓄,罗伟安差的钱已经不多,只有一万五了。不能拿到全部,能拿五千块也好,几百块也是钱,那是他自己的钱,应该得的钱,他在暗暗说服自己坚持,在坚持坐几分钟。
听到罗伟安从卧室里传来的呻吟声突然停止,袁超心一颤,害怕罗伟安走了,真走了钱就拿不回来了。他有点害怕,看着罗伟安母亲起身,走进卧室后叫了一声:“你要不要喝水,能不能吃点东西?”
看着老人家从卧室里出来,叹了气,“太瘦了,看着他这么瘦,这个心……”
“你别凑近他的嘴,他的病特殊,一把年纪了,救不了他也不要让他害了你。”罗伟安父亲道,完全不理会一旁的袁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