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老鼠是薇娅今生噩梦的开始,那么这所新学校就是薇娅今世噩梦的摇篮。
“上帝说你想成为一个伟人,只需要做好平凡人就可以了,剩下的交给他处理就行了。”
当然,上帝的前提条件是——你须得有足够的努力!
一个人拥有倔强不屈的性格可能不是一件坏事,但它也绝对不是一件好事。一个人在他的成长中,势必然要从懵懂无知走向成熟。一个非凡的人可能他出生的时候并没有什么起眼的地方,非常的平凡普普通通。就和这千千万万的劳苦大众一样,不是每一个人都有机率中大奖含着金钥匙银勺子出生,大部分的人都在贫穷卑微中呱呱落地。然而,你虽然无权选择自己的出生,但是你绝对有权利选择你今后自己的人生!无论你出生富贵荣华,还是贫穷卑微,你都要为你今后的人生而努力负责,无一例外。对于出生平凡的人来说,势必然要过着不平凡的生活。因为你想要活命,你想要拥有美好的生活,你就必须努力挣扎,你就必须在苦难中磨炼,在坎坷里煎熬。有人说:“性格决定命运!”这句话运用在主人公薇娅的身上最恰当不过了。倔强不屈的性格对于出生在贫困落后山里的薇娅来说,这种品格是美的,是优秀的。她这样一个卑微的小人物,倘若没有这种力争上游的个性,将永世被乡村的愚昧无知和贫穷落后埋葬。但是恰恰这种个性,让她陷入了一个又一个苦难中,让她饱尝人间疾苦。如果说她命运多舛,倒不如夸赞上天垂怜她,想要锻造一个优秀的她。而这一切注定了她今后的人生是不平凡的。
简陋的宿舍,破烂的教室,糟糕的食堂成就了这样一个不成样子的学校。比起古镇上的学校,这所新学校就是一个寒酸的已近垂暮之年的山里老朽。那些咯吱咯吱的整天呻吟着的木板通铺床和缺胳膊少腿的桌椅,都在向世人倾诉着岁月的沧桑。
一到夜里,苍穹之下,处在林子边的这所新学校,由于静谧的缘故,显得格外诡异。尤其是那厕所,恰好就在坟堆子的隔壁,男生们上厕所倒还罢了,可苦了这些女娃了。通往厕所的路上没有灯光,大家都凭着直觉摸索,待上完厕所,都一溜烟飞也似的朝宿舍奔去。倘若半夜起夜,那个人就惨不忍睹了。她想喊醒一个同伴是万万不能的,因为大家都困极了。她一个人在黑暗中摸索着,一只猫头鹰正在厕所上空凄惨惨地嚎叫着,坟堆子里蓝光闪烁。害怕,恐惧,那又如何呢?你得要去上厕所啊,活人绝不能够让尿憋死啊!即便眼里见着鬼,心里想着鬼,你也得大着胆子朝厕所跑去,先解决了内急,再议论那些瘆人的事情。
此时此刻的薇娅内心有了悔意。
“这是人呆的地方吗?可能破庙都比这强哩。可是,现在我能够怎样呢?古镇,我今生今世回不去了。”
是的,咬着牙,她也须得坚持下去。唯有读书,才是她今生今世唯一的出路。如果她畏惧了,她只得回到西村,嫁一个庄稼野汉子,和他生一堆娃娃,灰头土脸地走完这一生。
“我不要这样的生活,我不要这样的生活,太可怕了。”
半夜里,薇娅被噩梦给惊醒了。她在梦中大声地哭泣,哭得可伤心了,连她自己都给哭醒了。
第二天天刚麻麻亮,生活老师就将那一声哨子吹响了,顿时男生女生宿舍的灯光都亮了起来。大家都一股脑儿慌里慌张地摸索着衣服穿戴起来。薇娅和紧挨着她的那位女子都是起床困难户,一时打着呵欠,伸着懒腰,懒懒的不想动弹。昨儿个夜里,折腾了一夜,薇娅只是精神倦怠。再者,这一连串的打击,生活里的重大改变,她一时还真有点接受不了。
“唉,这要是不读书了就好了。”
那女子慨叹道。
薇娅瞧了瞧她那副懒劲儿,没有吱声,也随着众人穿戴起来。
“你就是一个憨货。眼瞧着咱们的好日子就要到头儿了,熬过了这个漫长的冬季后,待明年春天来临,我们就快要解放了。”
几个人边梳洗着,边嘲笑着那女子。
“我是一个不爱读书的,难不成你们都不爱读书么?我是给我们家掌柜的念书了,你们呢?”
那女子也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和猪八戒一样憨。
“唉,就咱们这穷山沟子里的圪石蛋蛋,能够飞上枝头变凤凰么?咱们能把那毕业证拿到手就不错了。至于中专的大门或者是高中的大门,咱想都别想。”
几个人又道。
“读了高中还要考大学,听说那大学十分不好考,有的人复读好几年都考不上大学,甚至被校园号称为八年抗战了。倘若考不上大学,还得回队里劳作,这是何苦折腾呢?中专虽好,毕业包分配,可惜它的大门不为咱们敞开着。”
几个人又相互叹道。
“……”
薇娅没有吱声,只顾也梳洗起来。大家都在这个狭窄的空间里梳洗,不免拥挤不堪。一个喊着:“你碰着了我的屁股。”一个吵嚷着:“你打翻了我的脸盆子。”
于是宿舍里像唱大戏一般,热闹开来。打笑声,谑骂声,你一言我一语。
“你们都还在磨叽着啥呢?都给我统统搞快点,把你们那仓子里的屎啊尿的都给我泄干净了,好好儿上早自习去。一群母猪,丑不拉几的,还爱摆弄镜子。”
只听一个男人在外面尖声吆喝着。
凭借着那锥子般的分贝声,薇娅思衬着:“听这声音,倒像极了贾卿乙。”
顿时宿舍里静的如同沉寂的黑夜一般,大家都屏气息声,大气儿也不敢出的。
估摸着贾卿乙已经离去了,众人这才哈哈又大笑了起来。
“你这个贾太监,我吹你娘的屁,你妈和你媳妇才是猪了,丑里吧唧的!你姑奶奶我貌似天仙,赛过嫦娥,我呸!”
其中一个厉害的姑娘悄悄儿骂了起来。
“贾太监,那个**,晚上你就不会觉得姑娘们丑了。”
憨女子嘴趴在薇娅的耳边,悄悄儿地笑着。
众人都不理论,假装儿没有听见她俩的谈话。
“……”
薇娅听得目瞪口呆,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她心里感觉闷得慌,堵堵的。她急急忙忙地收拾好,去上了趟厕所,准备晨读。
还好,去厕所的路上,倒是蛮顺利的。白天再看这个地方,反而幽雅清静。她穿过一个过堂,经过学生食堂和老师食堂,即是一片雅致的竹林。竹林长长的,紧挨着院墙,院墙低矮,外面是一条窄窄的草路,时而农人们从草路上走过。草路的侧面就是一大片稻田。整个秦巴山脉的西南山区,都是绵延大山下有小块子盆地。盆地上一块块的稻田密布,稻田尽头河流漴漴而过。竹林尽头,有几株大李子树和桃树,厕所就在李子树和桃树下。厕所的北边是幽幽坟冢,坟冢里面盆碗粗的柏树四季常青着。稻田恰在厕所的东面和南面。
“这里倒还真是一个读书的好去处哩。”
抛开黑夜里的惊悚,薇娅心里啧啧地赞叹着这个极雅致的地儿。
“我说你们一个个的少爷小姐们,你们是西施再世,还是潘安复活?你们擦脂抹粉的给谁瞧呢?你们可是我教过的最烂的学生了!我倒是无所谓,带完你们这届末班车,我依然可以被调去镇上,而你们只能世世代代烂在这沟里了。我已经创造过辉煌了,你们对我来说,只是我离开时的一个败笔而已。”
薇娅刚一跑到教室门口,只见贾卿乙站在讲台上振振有词地宣讲着他的那一派赫赫有名的理论来,仿佛他的话语即是全世界最完美最合理的至理名言。
“报告……”
薇娅小声地喊道。
“我不在乎咱们这个烂班里再多一个烂学生来。”
贾卿乙傲慢地看了一眼薇娅,示意她进来。
薇娅会意,轻声儿走了进来,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你别理会他,他是一个疯子,天天都要把他那套至理名言拿出来宣讲一番。我们早都听腻了,耳朵里长了死茧,谁理会他呢?”
同桌高烨悄悄声儿对薇娅说道。
“噢。”
薇娅细细打量着这个男孩子,瞧他竟是一个帅气蛮仗义的人儿。
贾卿乙即是班主任,也是数学老师。
如果说这所新学校的环境烂是一个特点的话,那么这所新学校的教学气氛烂就是一个最大的特点了。语文老师是一个糟老头儿,脑门儿油光锃亮,他讲课倒是有一番情趣。讲到动情处,便十分得谑皮俏语,喜欢和同学们开玩笑。
“但是他讲的语文课还是没有那个穿着花连衣裙的女班主任老师讲的语文课生动有趣。他似乎有些时候已至江郎才尽,但有些时候却还有那么一丁点儿的文学素养,也就那么一点儿。”
薇娅心里叹道。
说完这语文课老师,接下来就是英语老师了。话说出来,要笑掉你的大牙。这全校翻遍了,竟然找寻不出一个像样的老师来。找来找去,就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儿,脸面儿倒挺精神的,据说有些疯病,时常儿自言自语。他曾经也很优秀的,乃西安外国语学院毕业的,一直在县上中学任教英语,谁知他老年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大概他经受不住这样的悲痛,一蹶不振起来,渐渐地人也竟疯癫起来。
物理化学地里课由一个年轻的二十多岁的男老师兼任着,他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儿,说话一丝不苟,看起来却是一个蛮正经有学问的人儿。
生物课则由一个高大帅气的差不多也是二十来岁样子的男老师教,他很像现在网络小说里的男主角儿,风流倜傥,十分惹女生们喜欢。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眼看着这一趟末班车儿即将掉进烂泥沟了,唯独他两个老师儿却是这所新学校里独特的风景儿。一个治学严谨,一个风流有才,两个都是意气风发的年轻人,自然思想不俗。
薇娅那颗失落的心不觉又增添了几分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