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纵酒放歌竟未觉察有人来,回首一看,突见飞来两物。
青衫客双手一伸,他不知用了什么手法,就将飞来之物抄在手中。
柳眉儿突然“啊”的一声惊叫起来,原来扔过来的是两颗人头,竟是方才那壮汉和老者的人头。
那壮汉神色如生前,双目圆睁,其神情愤怒已极,乍看之下,好不骇人。
来人冷冷地道:“这两人想必你们也认识,他们适才诬蔑本帮,实在该死,你三人杀我帮众,更是该死!”
发话之人是个年轻人,神情倨傲,不可一世,另外还有一老者同来,对青年甚为恭敬。
淳于天地道:“你是谁?”
青年冷傲地道:“美君虞,兰陵王五方巡使之东巡使便是在下。”
淳于天地道:“原来你就是那个『毒如蛇蝎美人心』了?
青年道:“正是。”
柳眉儿讥笑道:“我以为是何方神圣,原来只是小喽罗而已,美呢倒是瞧不出,毒呢倒是挺像。”
“毒如蛇蝎”美君虞脸色一变,原先倨傲的神色变得极为难看,正待发作,身旁那老者忙插话道:“小姑娘休得无礼,要知五方巡使在本帮中的地位甚高,仅次帮主、总管和两位护法之下,真所谓四人之下,万人之上。”
说话间他偷窥美君虞脸色,却是更加难看,自觉马屁拍在了马腿上,再也不敢往下说了。
淳于天地冷冷地道:“『万剑穿心』范归愚居然连马屁都拍穿了,这么多年,你依旧没有改去毛病,也没有丝毫长进。”
柳眉儿接着道:“马屁功夫至今还没有练到家。”几句话说得范归愚老脸红,想出手,只是惮于美君虞没有发话,オ隐忍不发。
美君虞道:“你们想怎么死,尽管向我说,看在这个漂亮小姑娘面上,我一定会答应你们的。”
柳眉儿哭丧着脸对美君虞道:“美公子。”美君虞听她可怜兮兮的声音满意的点点头,通常好话总是有人听的,况且像他这个人本来就是为了听好话而活着的。
奇怪的很,越是骄做的人,就越依赖于别人,依赖于别人的好话,当听不到别人奉承时,就会像一个漏气的气球一样一直瘪下去,直至没气。
所以美君虞再听柳眉儿说下去,就瘪了。
“求求你美公子,能不能让小女子杀了你之后再好好商量?”
说完三人一齐大笑。
自美君虞感到自己已失锋芒,对手着实厉害,几句话就把自已气势打掉了。
但他不甘心失败,他知道白衣幽兰帮的势力庞大,无人敢惹。
想到这里他又懊恼了,这种想法本是不该有的,这样想就好像自己已经输定了似的。他不再想,于是决定立即出手。
美君虞神色一凛,眼露凶光,范归愚察颜观色,已知其心意,率先出手了。”
范归愚老奸巨滑,颇知这位东巡使的心意,先前自己说错了话,正刺在美君虞的痛处,引起他的不满,所以这下再也不敢犯错,立意一举搏杀眼前三个年轻人。
范归愚是挑中淳地天地出手的,招招抢攻,手中长刃刀刀不离淳于天地的周身要害,斗了数招,范归愚知道自已错了。
他之所以挑淳于天地,是因为他认为尽管淳于天地是当今名捕,但其声名多半是仰其父淳于楚的余艺罢了。
不料淳于天地出剑仅三招,他已不支。范归愚偷空望了眼美君虞,发现美君虞抱着双臂冷眼旁观,毫无相助之意。
他开始怨恨起来,恨美君虞气量狭窄、公报私仇,恨先前回来报告的那个帮中弟子没将具体情况说清楚,那弟子只说淳于天地杀了郭少振,却没有说淳于天地只用了几拳就击杀了郭少振。
刚想到这里,他只觉左胸前一痛,背后一凉,突然看见了剑格。剑格就是剑柄前的护手。
剑锋呢?
剑锋已洞穿了他的心脏。一剑就穿心。
“万剑穿心”范归愚全身脱力,嘶声道:“我错了!”
范归愚一死,美君虞跃起,佯扑向淳于天地,半途忽地一折,扑向柳眉儿,伸手抓向她的肩头。
美君虞见范归愚二十招内便死于淳于天地剑下如此不济,自忖自己看走眼,恐怕很难稳住局势。他开始后悔,不该让范归愚随随便便送了人命,应和他联手抗敌。
于是他决定先发制人,突袭生擒柳眉儿,并以此要挟青衫客和淳于天地。
他相信自己的判断力。
眼看就要抓住柳眉儿的肩头,他不禁想:“下手是轻一点为好,待会儿把这小姑娘抓回去,再下点功夫把她开了,那一定……”
想像着那时的旖旎风光,美君虞不觉笑了起来,为自己决策的英明感到满意。
乐极生悲,通常一个人太过得意的时候,总会忘记自己周围的情况,这就是得意忘形。美君虞很忘形。
然后他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
剧痛中他发现一只手捏住了他伸向柳眉儿的手,那是一只留着整齐指甲的手,看似很温柔,任何人看见都会以为这只手只会用来磨墨写字、习惯作画。但这只手偏偏像钢爪般抓住了美君虞的手。
不,美君虞的手已不算作“手"。了,美君虞惊愕地望着自己的“手”,看见那青衫客正向他微笑,如似老友重逢一般。
他狂吼暴起,抽了一柄短刀向青衫客头上砍去。
青衫客轻轻一叹:“你何必逼我。”
右手向上一迎,抓住美君虞握刀的手轻轻一转一送,雪白的刀锋刺入美君虞喉头。
一放手,美君虞慢慢倒去,见自己手中刀锋飞嵌入自己的咽喉,眼中露出恐惧的神色,他想大叫宣泄自己的恐惧,却已叫不出了。
他知道以后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看,什么也不能听,什么也不能做了……
可是美君虞不甘心,他不相信自己竟然死了。他越不想承认死亡的临近,就越感到死神的手掌慢慢向他伸来。
想推开,但他只觉得自己的手好重好重,举都举不起来,推出去的力量好轻好轻,怎么也无法推开那只伸向自己的手,他恐怖极了。
突然想到那些死在他手下的无辜之人,那些男女老少面对着他那冰冷的面容,他们会怎么想,也感到恐惧吗?
这些,以前他从来没有想过,现在他觉得应该好好想一想了。
但是还有时间吗?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亡,其鸣也哀。当死亡带走每个人生命的时候,同时也为他们带来了曾经泯灭的良知。
这是一种何等痛苦的觉醒?
为何人们在活着时偏要执迷不悟?
这正是人类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