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祖母发了番脾气,也就罢了,毕竟对方好歹是个落魄王爷,方家还能真毁亲不成。
婚礼还是照常预备着。
方书瑶事事亲历亲为,不仅要给自己准备嫁妆,还要给沈涧准备聘礼……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一转眼就到了十八日。
沈涧果然拖着前天趁夜运过去的彩礼,吹吹打打来接新娘子了。
除了屁股肿的老高爬不起床的方书成,方家人都在前厅,等着方书瑶拜别娘家。
方书瑶顶着彩绣鸳鸯红盖头,一身绸光如水的秀禾服——二十多位绣娘熬了好几个大夜赶出来的——由元娘扶着来到堂屋。
沈涧已然到了,立在一侧,含笑看着方书瑶莲步珊珊,款款而来。
他平日里半散的头发都用发冠拢了上去,看起来倒是像个社稷栋梁。
方书瑶蒙着盖头看不见,进了屋先朝上首行了大礼:“祖母,爹爹,生养之恩,无以为报。三王府离家里不远,女儿一定常常回来尽孝。”
方老爷心里有点酸,但又不想女儿听出,忙应了。
书瑶唤:“书言呢?”
方书言小小的人儿被打扮得好生郑重,几乎被衣服埋没:“姐姐,我在这。”
方书瑶抓住书言的手,切切道:“不要叫爹爹操心,功课也不许荒废,姐姐会考你的!姐姐虽没学过,可殿下是懂的,到时你便再敷衍不得了。”
她不过是拿沈涧的名儿来吓唬方书言,就像从前拿先生、拿爹爹的名头一般。
方书言闻言自然很是悲怆,扭了头看向沈涧,一脸的可怜巴巴。
沈涧一看突然成了焦点,拍拍书言的肩,很义气地安慰他:“放心吧,我学得也不扎实的。”
方书瑶不知沈涧已经到了,忽听他的声音几乎就在耳畔响起,红盖头微微一动,便垂了下来。
叫外人看到她教养弟弟这一幕,有些害羞。
方老爷看着女儿,又贤惠又可心,简直是无可挑剔,越看越舍不得她嫁人。
他声音瓮里翁气的:“好啦,别误了吉时,快去吧。”
沈涧道:“拜过岳父。”
他许不出什么一生一世永不相负的誓言,只是极郑重地行了一礼。
方书瑶也随之一福。
两世而嫁,她心中还是酸涩。
身子这么一倾,眼泪就掉了下来,砸在元娘扶着她的手背上。
元娘下意识地躬身去看她。
这情景落在方老爷眼里,知女莫若父,当然也知道女儿哭了。
他强忍住心头的不舍,粗声粗气道:“虽然离得近,也不要总是回来。既然出嫁了,就好好侍奉夫君,勤奋庶务。之子于归,三王府才是你的正经归处。”
说到最后一句,那哽咽藏也藏不住了。
方老太太瞥了儿子一眼,接过话茬:“出嫁从夫,自古以来女子都是这样的。你爹说得对,别总挂心娘家的事。”
又对沈涧郑重道:“孙女平庸口拙,往后还要仰赖殿下多多包容才是。”
沈涧颔首,看了身边微微颤抖的红盖头一眼,拜别高堂后,率先转身出门。
迈出屋子门槛的那一瞬,沈涧听到身边细细的一声抽噎,像是一根绒羽,骚动了他的心弦。
他娶了别人家的放在心尖尖上娇养长大的女儿,虽然他两人不过是彼此利用,他还是要竭尽所能地好好对人家。
毕竟方书瑶不是没人疼没人爱的他,若是受了欺负,方老爷和方书言非肝肠寸断不可。
对于方书瑶有人惦记的羡慕转瞬即逝,沈涧跨上马,看着这艳阳高照的晴空万里,心情又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