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瞅瞅那些庄稼户,一年到头守着田地,终了缴了皇粮,再变卖些粮食缴人头税,还剩多少?更别提那些佃户,还得缴上一道租子!这天好了,收成好的时候,卖了剩下的粮食,还能换些杂粮,过上一年。天不好的时候,喝清粥都喝不上!”
悦瑶忙打断李婶道:“我也是有求于他们的。”这可是她的救命稻草!要知道她让边临县那些商贾老爷们不痛快过,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要不说咱悦丫头是菩萨化身呢!你赶紧的,按悦丫头说的做!”李兰心吼过于成,转向她道:“许久没在婶子这吃饭了,回头接着灵姐儿过来,咱一家人,吃上一顿。我这就做菜去。”
“行吧!你说要咋弄?”于成问她。
悦瑶便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寻上些庄稼户或是佃户,得要人正直的。肯好好照顾庄稼的,让于成记个名单上来,得记清了有多少地。悦瑶这边才好送沃土过去。
就两个要求,一则日后收成,得实话实说。二则所有这些事儿都得保密。
待村长应下了,悦瑶这才离开。
不过两日,于成就把周边的四个村子的庄稼户和佃户,跑了个遍。今儿就将记下的,送到悦瑶手里。
“丫头?你真送啊?”于成问。这沃土可是五个铜板一升,不便宜呢!这一送,不得几十两银子?也是因着这,这些庄稼户才没去县城买沃土。
毕竟他们缴了税,纳了粮,也没多余的银钱买沃土。
“当然送!这不说好的事儿嘛!”悦瑶打发了于成,又叫了于大林悄悄去办,不仅要将沃土送过去,还得交会他们怎么个用法。
于大林如今可是管事儿的,悦瑶交待的,他从来认真对待,绝不马虎。
这几日,场子里凉晒的地龙粪合格后,淤泥也干得差不多了,所有在悦做活的工人,一边在场子上筛选,一边有说有笑的逗趣。
唯独林喜儿如丢了魂似的,别人与她说话,她也没个反应。牛婶就更担忧了,也更观注林喜儿的动静。
这日晚间,已经回家的牛婶放心不下,便提着灯,去了林喜儿家,可见着来开门的是二娃,忙问道:“二娃,你娘呢?”
“娘上林子去了。”二娃不过八九岁,早年体弱,一直卧床不起,如今倒是能下床了,只是脑子不大好使,说话都有些口齿不清。
牛婶嘱咐二娃将门关好,带好两个妹妹,上山寻林喜儿去了。
鱼塘边上没寻着人,可把牛婶吓坏了,别是有啥想不通才好。转身又去林子里找,这黑灯瞎火的,人没找着,倒给她摔破了膝盖。
好在遇上巡夜长工,长工忙去将守夜的人都叫了来,进山里找。
原本坐在鱼塘边休息的牛婶,想起地龙养殖场那边还没去,跛着脚赶去。
果然,就见着林喜儿,正站在早间收好的沃土旁边,手里似还拿着什么。
“林妹子?”她忙唤。
普通一下,林喜儿跪倒在地,一个竹筒子,骨碌碌的滚到一边。
“这是啥?你大夜在这干啥?”
牛婶一连问出口,林喜儿都没有回答,只是趴在地上哭。
那边长工们没找着人,忙就去请了悦瑶,将事一说,悦瑶可是急坏了,又叫了南宫越进山去找,自己去鱼塘寻牛婶。
她这刚来,就看到牛婶扶着林喜儿,从地龙养殖场过来。
“这是咋了?”悦瑶问。
林喜儿普通一下,就跪到了地上,抽泣着说。
“我去赎我大闺女,可是人家不放人,我以为是我银子没给足,谁知道,那婆子竟要我给东家的沃土做手脚,而且还指明了,必须是要运去汉林郡的那一批。”
说完,林喜儿已经泣不成声,对着悦瑶猛磕头道:“我林喜儿不是没良心的那种,这一年,若不是东家给活,我家和咱小于村的村民,哪能有今天?我若真对东家做了手脚,我哪还有脸在小于村活下去?”
一边是被自己卖掉的孩子,一边是给了自己活路的东家,林喜儿这些天的夜里,她无数次站在堆放沃土的地方,依旧没能下得去手。
悦瑶将人扶了起来,好一番安抚才问:“你可知道要你做手脚人长什么样?”
林喜儿点头,将那婆子的长相说了出来。
“就是个普通的婆子,五十岁的样子,我听别人唤她刘妈,还有她的下巴底下,有颗指甲盖大小的肉痣。”
那不是徐慕芸身边的刘婆子吗!
先是徐慕芸的娘,如今又是刘婆子。她悦瑶是这么好欺负的?
牛婶将手中的竹筒递到悦瑶手里,竹筒的封都还没启开。这林喜儿倒是叫她刮目相看了。
她也身为母亲,当然能体会到林喜儿的揪心与抉择的艰难。既然林喜儿将自己的心掏了出来,悦瑶自然得好好捂着。
“林嫂子好生回去歇息,家里的娃也不能没人照顾,这事倒是难为你了,她们是冲着我来的,你且安下心来才好。回头你就给他们回信,说做过手脚了便是。早些将闺女接回来才是。”
林喜儿前脚被牛婶扶着离开,后腿南宫越就带着一众长工们从林里出来了。听到悦瑶说人找着了,大家伙才轻了口气。
对于今晚之事,悦瑶除了告诉南宫越,没对任何人再提此事。没过两天,林喜儿就将闺女赎了回来,林喜儿家也算是久别的团聚了。
日子一晃而逝,其间凤宁催促了几次汉林郡所需的沃土,悦瑶也随便找了借口搪塞回去。五月前,悦瑶和南宫越忙得脚不着地,每天不停的移栽着红蓼。
眨眼便到了五月,溪水边的红蓼爆出一串串花蕾。酒坊建成,果园成形,那些移栽过来的槐树也在五月时,挂满了槐花。
此时的小于村,花香扑鼻,远处看着,就像着了一身白色衣裳,很是动人。这夜,悦瑶坐于院中独饮,南宫越收拾好了厨房,准着一张脸坐到她身边。
“你还在为林嫂子之事忧心?”悦瑶问。
看着南宫越将目光投来,悦瑶对月举杯道:“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我这会正煮豆呢,你也别太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