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一方欢喜,一方忧。就似这初春的天,时而放晴,时而雨。
吻星阁内,李婉儿满眼愤恨的瞪着铜镜,一把将手中的木梳拆成了两断扔了出去。曾经她极爱自己的容貌,哪怕她长得并不出挑。
可如今,她越看这张脸,越是打骨子里恨得不行!
“这又是怎么了?”门外男子将断成两截的梳子捡了起来。
“允哥哥。”起身扑了过去,伏在男人怀里,委屈得哭成了泪人儿。
这一年里,婉儿的泪已经在他心中汇聚成河,心疼的抚着她的发,允文不知该如何安抚。
凤家来人接她时,他不是没劝过。可婉儿不听他的,无奈之下,他只能跟着婉儿,一同来了凤家。
住在这有些时日了,凤家也是好吃好喝的顾着他们,这小院也有下人服侍着。只是他不明白,婉儿白日里绝不出门。只待夜里,才会时不时的被人领出去。
他问过几次,婉儿都不愿开口。
“若是住得不舒心,咱们离开便是。你这么哭,会伤着眼睛的。”将李婉儿扶坐回去,从妆台上另取了一把木梳,细心的为她梳起发来。
即使是髻发时,他也不敢看铜镜里的自己,短短一年,他已沧桑成了老者模样,自己看了都害怕。
“何必髻发,反正也不见人!”李婉儿将桌上珠花扫了一地。
“婉儿,咱们离开这里可好?哪怕是回那极苦之地,我也能养活你。总比在这不快的好。”
李婉儿楞了一下,柳眉微蹙,目光落在铜镜中苍老不堪的面容上。心绪复杂不堪。
不过片刻,之前心头的不快,倒是少了许多。眉头松开,失落的垂下头去。
“允哥哥,若没有你,我只怕在那极苦之地,活不下来。我不想你再为我受那些罪。咱们就先在这住下来吧。”
拾起地上珠花,挑了一只白玉雕琢的飞鸟,为李婉儿髻于鬓上。允文柔声问道:“婉儿,你告诉我,凤家要你做什么?为何总让你半夜出去?”
如死般的寂静,让允文眉头越拧越紧。这些天,那个让他不敢面对的疑惑,于此刻浮上心头,似一只手,捏着他喘不过气来。
“允哥哥。我与凤大公子早年间就相识。他是个心善的。如今病重不起,食不进药,偶尔还会梦魇。凤家并无非分的要求,只是要我稍加安抚。”
“安抚?”她当他傻吗?凤家何种地位,与她一个无过多交往的女子去安抚?目光滑过铜镜,只一瞬,允文似是明白了其中缘由。
因为她与悦瑶的模样有七八分相似吗?难道说,那凤大公子,心慕悦瑶?
他知道凤大公子病重不假,毕竟常听送饭来的丫鬟说起,自打去年下半年起,凤大公子就忽发旧疾。食不下咽那是常态,打那时起,就以汤药养着。
抚过李婉儿一头青丝,允文长舒了口气。想来,定是如此了。
自从与李婉儿相识,他就深爱上了这个时尔淘气,时尔凄婉的女孩。
他看过她天真烂漫的在山间田野奔跑;看过她为山野间受伤的动物而伤心哭泣;看过她似孩童般拽着他的手撒娇;也看过她只为一串酸甜的糖葫芦笑得满足欢喜。
这样一个纯性善良的女子,如何能叫他不爱。
“允哥哥?”
李婉儿唤了好一会儿,允文才回过神来。见着允文走神,李婉儿也没多想,拉起他的手出门,直奔荷塘而去。
“它们好可爱!”李婉儿撒了几颗鱼食,塘中锦鲤便争相过来挣食不停。
身后的丫鬟不时的将手中端着的鱼食盒递过来,以便李婉儿能取来逗鱼。虽如平时规矩低头,细心服侍这两位主。可她心头也是早早就好奇着,这两位是什么关系。
当初入府时,她被打发来这服侍新主。初见这二位时,真是将她吓了一跳。这位小姐还好,穿得虽简陋些,却也算干净。
而这位看似比小姐大上许多的大叔,却是一身狼藉,邋遢不堪。看模样大叔该是这小姐的叔叔辈的吧!可平日里,小姐却唤他允哥哥。着实的叫她想不明白。
喂了半晌鱼,李婉儿忽然拉着允文,绕道要上赏月阁。这可把丫鬟吓坏了,忙上前拦在李婉儿身前。
“小姐,东掌事嘱咐过,不能上去的。”
“怎么不能上去了?我就上去看一眼!”李婉儿不依,使起了性子。她这次虽为二次入凤宅,却从没好好赏过这落辉郡首富的大宅。
之前进凤宅时,虽坐于撵中,一路风光她也是瞥见些许。院落交错相叠,四处景致都是难得一见的。
这些日子,她只能在这吻星阁内。凭这一屋一厢的小院,都精制成这般模样,勾得她对这凤宅更是好奇!
欲绕开面前的丫鬟登楼时,小丫鬟一急,伸手就将她拉了回来。李婉儿脚下一个踉跄,失了重心,若不是允文抚住了她,就得硬生生摔地上去了。
“小姐!东掌事说过的,夜里不准私自出房。白日里,最多就只能在院中行走!还请您别为难我。”
小丫鬟在来吻星阁前,是在凤老太爷院中打扫的。虽是撒水丫头,至少也比这种莫明其妙被接进府里的女人强吧!
眼下,她违了令,领罚的却是她们这些做丫鬟的?凭什么她要为这来路不明白女人担罚!
想到这,小丫鬟眼中的鄙夷之色,尽数被李婉儿看了去。
扬手一记耳光,打在丫鬟脸上。李婉儿气得半晌没吭出一声。
“你、你凭什么打我!”小丫鬟气不过,将手中端着的鱼食盒摔向李婉儿。卷起袖子就要扑上来。
那木质的鱼食盒子,不偏不倚的被允文用身体挡了下来。顾不上胸口的疼痛,用身子将二人隔了开来。
见着小丫鬟不闹了,允文转身要去安抚李婉儿,却被推开。李婉儿又是一记耳光打在小丫鬟脸上。
“凭什么打你?凭你狗眼看人低!”李婉儿忽的上前,站在小丫鬟面前,一字一句道:“今日,我且只赏你两个耳巴子。来日,我定要将你罚卖进窑子里!”
“你、你……”你了半晌,小丫鬟像是被吓到了,一连后退,哭嗓道:“就你!我呸!”淬了一口,捂着脸,跑了出去。
而李婉儿看似被气得闭口不语,心里却暗暗的立下誓言: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她都抓住这次机会,爬上凤家主母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