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翠山的消息没有传出,武当一行回山是平安顺畅中间没有波澜,船只直到了宜昌方才停下,随后几人下船换马北上赶往武当。
张翠山回到阔别已久的武当,呼吸到许久未曾呼吸过的山中空气,心中畅快异常,侧头看了看自己身边牵着孩子的妻子,心中欣喜忧虑交杂。
守山弟子见到俞莲舟和陈浩连忙迎了上来,“见过二师伯,小师叔。”
俞莲舟问询了几句,得知张三丰仍未出关,宋远桥在大厅内处理公事,张翠山道,“既如此,也不好去打搅大师哥,我先去探望俞三哥罢。”
从陈浩口中得知俞岱岩伤势在好转当中,俞莲舟也是很想去一探究竟,遣了一弟子通知宋远桥有贵客进山后便带着张翠山一家往俞岱岩一处行去。
刚到院门外便听到里头俞岱岩爽朗的笑声,“好徒儿,你这一招已是青出于蓝胜于蓝了,为师自叹不如啊。”
谷虚子笑道,“师父你一日比一日康健,约莫再有数月便可恢复如初,届时可得请师父好好指点一番。”
众人进去便看到俞岱岩坐在椅子上在指点他徒弟谷虚子武功,俞岱岩正欲回话便看到俞莲舟一行,笑道,“二哥今日归山了?”
俞莲舟见他已能正坐,非是以往那般只能躺在床上,大笑数声,“好好好,我听闻小师弟言及三弟伤势有所好转,没想到好得这般快。”
俞岱岩感叹道,“这段时间我就感觉重获新生一般,多亏了小师弟,我都不知如何回报。”
陈浩笑道,“三师哥说的哪里话,我等亲如一家,有什么回报不回报的,等三师哥痊愈之后后在武功上多指点我一些我便知足了。”
谷虚子笑道,“小师叔这可得讲先来后到,师父第一个指点的应该是我。”
俞岱岩拍了谷虚子一掌,笑骂道,“怎么跟你师叔说话呢,还不快些去泡茶。”
等谷虚子走后,俞岱岩方才开口问道,“这几位是?”刚进门时他便发现了俞莲舟陈浩后边还跟着三人,虽然穿着武当的服饰,但自己从未见过,也未听闻有师兄弟有谁近些年收了弟子。
见俞莲舟没有主动开口介绍知道这几人身份或许机密,是以特意支开谷虚子,谷虚子也是个有眼力见的,知道他们定要要事相商,说是泡茶,实则出门在外边驻守去了。
俞莲舟道,“三师弟可得坐稳了,等会三师弟或许会大吃一惊。”
俞岱岩不信道,“我这瘫痪在床十年的残废都能恢复,这世上还有什么事能让我吃惊?”
“除非是五弟张翠山回来了。”
话音刚落,俞岱岩便看到那穿着武当弟子服饰的中年抬起了头,其眼中有泪光闪烁,“三哥。”
俞岱岩当啷一声,身体向后倒去,幸好坐的是躺椅,不然还真要摔在地上,他使劲眨了眨眼眼睛发现不是自己幻觉,惊叫一声,“五弟!”
张翠山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扶稳俞岱岩,“三哥,是我,五弟回来了。”
俞岱岩咧着嘴巴,紧紧抓着张翠山的手,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俞莲舟在旁边看的也是心有感触,张翠山和俞岱岩关系极好,十年前便是因为俞岱岩受伤一事,张翠山方才满怀怒气去寻龙门镖局问责,没想到这一下山便是十年。
过了好一会俞岱岩才缓过神,大笑道,“好好好,这是十年来我最开心的时刻了,五弟可去见过师父了,师父想你也是想念得紧呐。”
张翠山摇头笑道,“还未,师父尚未出关。”
俞岱岩一拍脑袋,“诶,对对对,师父还在闭关,你瞧我这脑子都昏头了,”说着冲俞莲舟叫道,“二哥,今天把众位师兄弟都召集起来,我们今晚不醉不归。”
俞莲舟点点头,“理当如此。”
张翠山又把殷素素和自家孩儿张无忌拉到俞岱岩身前,脸上留有愧疚之色,“三哥,这是我妻子殷素素,这是我孩儿张无忌。”
张无忌甜甜地叫了一声三师伯逗得俞岱岩直笑,殷素素上前低头,低声叫了一句,“见过三伯。”
俞岱岩心中一震,脸上露出不可思议之色,愣愣地盯着殷素素。
殷素素见他神情大变便已知晓他听出了自己的口音,殷素素苦笑道,“我也不瞒三伯了,当日在临安府龙门镖局内请都大锦护送你上武当山的便是小妹。”
俞岱岩脸色一僵,没想到殷素素这般坦然,问道,“你这般对我又为何故?”
殷素素跪了下来,双膝着地,“这件事前几天我已告知了二哥和八弟,五郎亦是那时才得知,但这事压在我心头已经十年了,我怕五郎知晓之后不再理我,我才隐瞒至今。”
殷素素低垂着头,长叹了口气,“那日在钱塘江中,躲在船舱中以蚊须针伤你的,便是小妹。”
“后来以掌心七星钉伤你的、骗了你手中屠龙宝刀的那人,便是我的亲哥哥殷野王。”
殷素素脸色黯淡,“我天鹰教和武当派并无仇怨,这般也只是为了得到屠龙宝刀,是以之后遣龙门镖局护送你回武当,可没想到后面发生了这么多事。”
张翠山走到殷素素身边,与她跪在一起,他早在前几日便得知此事,现在心中是又羞又怒又愧,都不敢抬头去看俞岱岩眼睛。
殷素素接着道,“我自知罪孽深重,也不请求三哥原谅,只是五郎他实是被我欺瞒方才愿与我结为夫妻,这之后龙门镖局惨案均是小妹一人所为,亦和五郎无关,今日小妹说出心中多年郁结,已是无有遗憾,等会我便自行下山,终身不再踏入武当一步,所有罪孽苦果我会去一一偿还。”
殷素素俯身一拜,在地上磕了数个响头,随后便要转身离开,这是她这几日能想出来最稳妥的法子,她不想因为自己而连累到张翠山,若是牺牲自己一人张翠山能干净清白的存活下去她死而无憾。
“娘亲你要去哪,不要丢下无忌啊。”张无忌虽年纪尚小,可也听得出娘亲要抛下他独自下山,哪里肯依,连忙上前抱住殷素素哭闹。
可张翠山为人重情重义,师兄是义,妻子是情,哪边他都割舍不下,他也咚咚咚的朝俞岱岩磕了数个响头,“俞三哥,大错已经铸成,可素素毕竟是我妻子,我不能弃她不顾。”言罢飞奔拦住了殷素素,“我们曾说好天上地下永不分离,我既成为你丈夫,又岂能让你一个人承担这一切。”
张翠山此时已经萌生死志,他和殷素素想的一样,想用自己一死来换殷素素存活下去。
俞莲舟面露不忍,可受到伤害的是俞岱岩,他不便插言,陈浩站在一旁默默看着,他能做的都已做了,事情再如何发展他也无能为力,这非和外敌相争,而是内部家事,清官尚且难断家务事,他又如何评判得了,原不原谅殷素素是俞岱岩的权力,旁人无权置喙。
“停下,”俞岱岩声音都变得沙哑了许多,见到二人转过身,俞岱岩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你们两这是做什么,小师弟不是已经查明了伤我的真凶了么,况且我马上就要痊愈了,你们这一个个的都要送死是为何般,是要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陈浩和俞莲舟相视一眼,皆呼出了一口长气,三师哥到底还是度量极大之人。
“不过,有错就得罚”俞岱岩脸色一沉,弄得张翠山和殷素素心情惴惴,“弟妹先前对我出手确实不该,这样吧,晚上弟妹得亲自下厨招待我们一众师兄弟用以赔罪,如何?”
殷素素一愣,原本以为俞岱岩会提出极其苛刻的要求,她已做好了舍弃性命的准备,可没想到竟是这样轻飘飘的条件,殷素素还在愣神,张翠山连忙拉着她朝俞岱岩行大礼,“多谢三哥,我定会督促她好好置办出一桌丰盛的宴席的。”
殷素素欣喜说道,“莫说一顿,便是十顿百顿千顿,我也愿意。”
张无忌在旁边说道,“娘亲做饭不好吃,爹做饭才好吃。”殷素素脸色一红,拍了一下张无忌脑袋,“再多嘴,你晚上没饭吃。”
张无忌捂着脑袋龇牙咧嘴,众人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