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城,青竹客栈。
一夜过去。
云旗睁开眼,坐起身子,用力伸了个懒腰。
不愧是叶城最好的客栈,这床可真是舒服透了。
苏家财大气粗,将原本包出去的四间大套房全部重新订了下来,那些钱足够云旗在小段村当个土财主。
时间刚刚清晨,窗外却已经有嘈杂人声响起。
云旗起身,走到床边,向外探头看去。
长长官道上,此刻已经有不少年纪同他相仿的少男少女,他们个个神色虔诚,朝着同一个方向走去。
“终于到这儿了。”
云旗看了眼手上的铜戒,想到自己一路上的辛酸坎坷,不由得悲从中来。
好在这一切今天就要结束了。
百里牧歌和苏星瀚断然是要去天海宗之流,自己只要在测试资质时稍稍放些水,选个白璧山黑云谷之类稍次的宗门,这辈子都不会再跟他们有什么交集。
于是云旗的心情不由得好了不少,他转身快速穿好衣服洗漱妥当,揪起还在酣睡的黄瓜,推门走出客房。
好巧不巧,隔壁那间房门几乎是同一时间被人打开。
黑裙黑裳的百里牧歌看到云旗,先是一愣,接着板起脸来,快步与他擦肩而过。
云旗也全然没有放在心上,反倒多了几分畅快。
过了今天我就见不到你了,你爱板起脸给谁看给谁看。
很快,华襄和苏星瀚也相继从客房中走出,等他们到了楼下时,已经看不到百里牧歌的身影了。
苏星瀚探头探脑四处张望,确定百里牧歌不在之后,这才长出一口气:“她可终于走了,我这昨晚一夜都没睡好,生怕一睁眼身上少了点什么……”
云旗听了这话,忍不住想笑,心道也不知道是哪位大聪明把她给请过来的。
“少爷,云少侠,我只能送你们到天磨台下。再往上的路,就要看你们自己走了。”华襄对二人说道。
“放心,又不是三岁孩童,路还能不会走了。”
苏星瀚大手一挥,带头走出客栈,云旗和华襄也随着跟了上去。
青竹客栈正对城中轴的官道,大路笔直宽阔。
云旗自官道向远处望去,只见一座汉白玉为地基的高台拔地而起,百级台阶沿着宽阔基台向上延伸,直至台顶。
这座天磨台,比起城外看到的时候,气势更加雄壮。
官道上已经有不少少男少女,他们衣着各异,神色却大抵相同,虔诚而紧张。
云旗看着他们脸上的表情,心里只觉得可惜。
求得道求升仙,说到底还是看不到寻常人间的花鸟风月。
入了宗门,可就身不由己了,与师兄师弟比,与别家宗派比,与世俗大家比,烦扰岂不是越来越多。
“少爷,少侠,你们对这试金会,可有多少了解?”华襄一边走,一边问道。
“说实话,这还真不太清楚。”云旗老实回答。
“传说天磨台的石磨,是千年前天海道人留下的。那尊天磨本是他年轻时磨麦子用的,后来天海道人在天海峰悟道,他身下的青牛化成了天牛星,这块石磨也就成了‘天磨’。”
“这台子上,还真有磨盘?”云旗有些讶异。
“我第一次知道时,也是这么想的。”华襄笑道,“那的确是块石磨,但不是普通的‘石磨’。测试修道资质,只用把手放在磨上,体内气力自会推向磨盘,供各大宗门参考。”
“哦?”
云旗闻言,多了个心眼,假装随意问道:“那要推几圈,才能算是资质卓越?”
华襄一愣,接着笑了起来:“你要是能推,只用推一圈,保证天海宗主把你纳入门中。”
“一圈是吧。”
云旗将华襄这话暗自记在心中。
“推一圈有什么难的,看我上去推他个十圈八圈。”苏星瀚一拍胸脯,豪气冲天。
华襄看到云旗若有所思的模样,又瞅瞅自家少爷那股子豪气,只是笑了笑,没有再说下去。
他当然只是玩笑而已。
推得动天磨?
当代天海宗主太清境半步天仙,一指断弱水,修为天下无双,都推不动这天磨分毫。
别说一圈,谁要是能让这天磨动上半寸,怕不是天仙转世。
不过华襄也没有点破,只是当个无伤大雅的玩笑。等他们二人到了天磨台顶,自然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云旗心中,却是盘算着另一回事。
若是转动一圈算天资卓越,那转动半圈就是资质平庸?
可听人说,修道之事越往上走越是举步维艰,没准转了半圈,只是下等资质,连个寻常宗门都寻不到。
思前想后,云旗还是决定到了天磨台顶,先看看别人情况如何,再做参考。
很快,三人就到了天磨台脚下。
仰面看去,本就宏伟的天磨台,更显得高大。
“三少爷,云少侠,华襄就送二位到这儿。待试金会结束,卑职自会在此等候。”
云旗向华襄抱拳行礼,随后便随着人流,向天磨台顶行进。
黄瓜摇着尾巴跟了上去,一旁的天阙卫看了眼华襄腰间的菊花令牌,当做什么都没有看到。
天磨台百级石梯,说长不长,却不像想象的那般好走。
一炷香的时间,云旗才终于跨过最后一个石阶,看到了这座高台顶端的风景。
天磨台上,一片宽阔。
远处是陡峭石壁,脚下是汉白石砖,抬头峰顶入云,回首长阶漫漫。
围绕着天磨台四周,数十旗帜迎风飞舞,颜色各异,标识不同。每面旗帜下,都站着身着道袍的修道之人。
每一面旗帜都代表着一个宗门。
而远处最靠近天磨的几面旗帜,更显得抢眼了几分。
最中间一面大旗,青底白纹,绣着一尊净瓶;在它左侧,红底金纹,旗面上是一片飘叶;最右侧的旗帜,白底黑纹,刺着一朵浮云。
这三家,便是当今九州,最强的三个宗门:青榜榜首蓬莱岛,次席朱英谷,再次天海宗。
能入这三大宗门者,无一不是资质过人,或家世煊赫。
几乎所有少男少女的目光,都被这三面大旗吸引了过去。
“来试金会者,签到入场,等候试炼。”
天海宗大旗之下,白眉白须的老者朗声高喝,那声音在天磨台上回荡。
跳脱如苏星瀚,此刻也都闭紧了嘴巴,跟在云旗身后,老老实实地在一旁签了名字,放入收纳的木箱之中。
在场虽然人数众多,可摆放的木箱也不少,很快就收集齐了所有人的名字,被运往天磨前。
“试金会按照我所叫姓名,依次上天磨试金,不可喧哗,不可异议。”
白眉老者扫视高台一周,眉眼虽无丝毫怒意,却是让人觉得连呼吸都不自在了。
叫名字?
云旗看了一眼那堆叠成小山的纸张,并未放在心上。
上千号人,怎么也得叫一会儿。等他看看别的人是如何“试金”,又是如何定档,再琢磨如何安排自己的位席。
只要不惹人注意,拿个不上不下的结果就好。
总不能第一个就叫到我吧?
就在这时,天磨前老者抬手一挥,数千张宣纸竟如同木头一般直直立起,悬浮空中。
其中一张缓缓飘向老者身前,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停住。
老者瞥了眼纸张,顿了顿,朗声高喝:
“试金第一人,冀州,云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