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的风有些喧嚣,把秦旗打的不断摇曳着。
王龁看着远处的邯郸,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这是他第二次围了邯郸,可惜依旧没有攻下这座赵都。
他已经老了,恐怕没有第三次来这的机会了。
此次战役之后,秦必将休整近五年才可再次对外出兵。
一是为了消化得来的领土与百姓;二便是为了防止山东六国再次合纵以攻秦。
毕竟,齐楚二国虽是看了信陵君的面子出了兵,但终究是离的远,主力甚么的都没过来,不然,他大秦怎么可能如此顺利。
吕不韦看着眼前的王龁,也跟着叹了一口气,道:“老将军可是不甘心?”
王龁瞥了吕不韦一眼,笑骂道:“汝个竖子也想来教训老夫?老夫能有甚么不甘?不过就是觉得我大秦还是不够强横罢了。”
吕不韦也不敢反驳,毕竟眼前这个老者功勋太多,此战之后必有封君,莫说他吕不韦现在还没封丞相,就是封了,王龁当庭骂他,他也得赔着笑脸。
“老将军倒是说对了。不过,真的要撤这么着急?再多待两日,等个信也是好的。”
吕不韦笑着岔开了话,往前站了站,也看向了邯郸,那里的城墙上也站满了人。
“何须等甚么消息?那赵国如此急躁答应我大秦的条件,只求我大秦早日退兵。老夫可不信他们没得着信,不然怎么都得给咱们耗着。”
王龁冷笑一声,转过了身子就要回了营帐,
“汝吕不韦虽是天纵之才,但终究是不通军事,也看的浅了些,等回了咸阳,就老实帮着大王处理国务罢。”
这哪里是恭维之言,又哪里是夸赞之语?一句轻飘飘的话语就夺了他吕不韦的军权,可是他吕不韦又不能不认。
现在王龁势大,且嬴子楚虽记得他吕不韦的从龙之功,可也记着他吕不韦的奇货可居,二者相抵,又能剩下多少?
且等着,且等着,待嬴子楚薨了之后,这整个大秦都会臣服在我吕不韦的麾下。
邯郸城上,赵孝成王之子赵偃,随着乐乘一并在看着秦卒退军。
待看到底下秦卒军旗确实是往西处而去的时候,这位半大的小子也算是松了一口气,有些颤抖的问着乐乘:
“乐卿,待他们走后,可给父王发丧?”
赵孝成王昨日薨了。
昨日早朝,还未等诸位大臣见礼,便在王位上睡了过去,待乐乘上前查看的时候,才发现赵孝成王早就薨了。
这消息一直都在压着,生怕被外面的秦卒听到,以乐乘对王龁的了解,他绝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的。
而且乐乘断定王龁恐怕知道赵军落败的事情了。
至于为甚么没攻城,甚至还答应了赵国求和的条件,大抵就是两个愿因。
一就是秦国势力不足,不可能一下吞并三国,只能退而求次,蚕食三国领土,打个以战养战的主意。
二恐怕就是外面二十万秦卒大抵都退了大半,不然,怎么都不可能会退兵的,王龁一定会死死的咬住,然后一举吞下赵国五城。
无论有多少原因,只要王龁知道赵孝成王薨了,就一定不会退军。
毕竟一国之君在交战的时候薨了,总是一种影响,一种负面的影响。
“不可发丧,发丧也得等三日后李牧将军回来,不然,赵国危矣。”乐乘也没有回头,他对这位赵国新王并没有多少尊敬之心的。
毕竟,施恩与他的是赵孝成王,而不是这个小子。
赵偃也知道自己的威望不足以震慑这位信平君,只能咽下这口气,暗自记下。
“既然父王全权交与乐卿处理,那孤也不好过问,就先回王宫坐镇去了。”
赵偃说罢便回了身子,向王宫走了去,不一会就没了踪影。
乐乘并没有见礼,就这么站在邯郸城上,看着秦卒缓缓的退兵。
他现在心情有些复杂,复杂在之后的路子该怎么走。
赵孝成王已经死了,施恩与他的人也死了,整个赵国能压的住他的人全没了,就算是李牧,在朝中威望也不可能比的过他。
可以这么说,他在投赵这短短的几年里,就坐到了最高的位置,没有之一。
地位的转变让乐乘有些迷失,权利永远都是转变一个人最有用的东西。
再加上现在赵国储君年幼,无甚么所谓的声望,整个邯郸的兵卒大都以他乐乘唯首是瞻,若不是他乐乘势力终究是差了些,若不是差了些啊……
乐乘抬头向远处看了看,那是齐国所在的位置。
田氏代齐,倒是好运呢!
蒙骜自打与王翦合兵,就一直奔袭而去,还未等入了秦国国境,就被报信的传令官给拦了下来。
“汝说公子政一人俘虏了一十五万的兵卒?”
蒙骜看着底下跪的瓷实的传令官,到底是有些不敢相信,
“汝要知道,谎报军情是甚么后果!”
这等事情终究还是惊世骇俗,不是亲眼所见,谁又会去相信?
这传令官言语如此惊世骇俗,其中言语大都连家的人物也不敢这样说造。
这样的言语又怎么会让蒙骜相信?
纵然知道嬴政身上气运雄厚,不然去年也不会有陨石天降,一下敲定了嬴子楚秦王之位,与嬴政秦太子之位。
就算是这样,天降陨石砸死了半数联军的事情,而函谷关毫发无损。
要知道,去岁那个天降陨石,可是把整个咸阳震的发颤,这还是在咸阳外五里处落下。
这次陨石贴着函谷坠下,函谷关又怎么可能无损?
“卑职哪里敢欺骗二位将军?若是卑职所言有假,这脑袋任由二位将军拿去。”
那传令官见证了函谷的一切,早就对嬴政崇拜进了骨子里,现在见蒙骜不信,心中自是不服。
也不管甚么身份,只是如此说着,就是为了给嬴政的神迹讨个公道。
虽然,这个“公道”讨的有些莫名其妙。
蒙骜见这传令官说的不像假的,心中姑且也算信了七分,也不问这传令的语气如何,只是挥了挥手,让他退下了。
王翦在一旁听的云里雾里,只知道函谷关之围被嬴政一个人解了,心中虽然不太相信,但当年咸阳陨石天降的时他也在场,也没甚么可以去反驳这等神迹,只是问道:
“将军,既然函谷之围解了,那咱们调头回邯郸?”
“不用,遣一队人马去告诉王龁他们,让吕不韦拿下几座城池便退回来便可,吾等归秦,旁的不用过问。”
蒙骜摆了摆手,吩咐道,
“且传令下去,扎营歇息一晚,明日入了国境,便可缓下速度了。”
王翦应了一声,招来了营帐外的侍卫,吩咐完毕后才接着问道:“将军,真的不去邯郸?如今大势在我,当乘胜追击!”
蒙骜原是在吃酒,听到王翦的话倒是笑出了声,笑骂道:“老夫本以为汝这小子比蒙武胜上不少,原也是个不争气的。”
王翦抓了抓头,他本就是年少入伍,因自己聪慧被王龁一眼看中,做了副官,虽有自己的才能,但在蒙骜这类人眼前终究是不够看的。
毕竟一个入伍还没几年的小子,如何跟一个在军卒混了无数年头的老滑头相提并论。
“小子驽钝,请将军明示。”
蒙骜也放下了酒盏,问道:“汝与老夫说说,大势如何在秦啊?”
“函谷之围已解,后顾无忧,赵国国都邯郸还被我大秦围着,这若都不是大势,那甚么才能算大势?”
王翦不解,毕竟这等情况,无论怎么看都是大势在秦。
“嘿,说的倒是有了几分味道,只是说大了。”蒙骜“嘿”了一声,看着眼前这个王龁副官,“老夫问汝,长平之战后,大势在不在我大秦?”
王翦俯首道:“四十万联军兵马被武安君坑杀,山东六国无可用兵马,无再战之心,大势自然在我大秦。”
“那老夫再问汝,这等大势比现在如何?”
“有过之而不及。”
“那之后大秦是否鲸吞宇内,横扫六合啊?”
“那是自……”王翦似乎是想到甚么似的,有些惊愕的看着蒙骜,道,“六国合纵,一并伐秦,虽日后有胜,可依旧不得东进一步。”
“如此,汝还以为现在是大势在秦?旁的不说,就齐楚二国而言,也不可能再坐视秦国势大,若是秦真的吞了韩魏赵三国,恐怕所得地得丢,也得赔进去不少。”
蒙骜见王翦明白过来,笑了声,道:
“汝待回了咸阳,便去老夫府上做几日的客,与蒙武好生探讨一下,若有不懂的,可来问老夫。”
王翦大喜。他知道这是蒙骜看重他的表现,至于蒙骜是否有挖墙脚的嫌疑,这点是绝无可能的。
毕竟,蒙武又不算驽钝,足够承他蒙骜的衣钵,怎么也不会轮到他王翦去靠上去。
若是真要说个所以然来,不过就是看王龁现在势大,他蒙骜借他王翦给蒙骜卖个好罢了。
“小子先谢过将军了。”
蒙骜见王翦明白,也不多说,只是挥了挥手让他退下,一个人又端起了酒盏,吃起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