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老祖见她露出委屈的神色，当即什么火气都消了，只没忍住补了句：“这孩子这般弱……”
他的话说了一半便收了声，只又抬手替琼荧诊脉，浓墨般的眉宇紧拧成结。
这孩子，似乎太过羸弱了些。
单是如此，还是琼荧一直用自身灵力养着的结果。
“我，我去备些安胎的药来。”凌霄老祖着急忙慌得收了手，转身便朝外跑。
琼荧纳闷的看着凌霄老祖落荒而逃的背影，不禁小声嘀咕：“怎么了这是？”
有了孩子就不要娘了？
琼荧气鼓鼓地坐在原地，腹中却又突兀地传来一阵阵刺痛。
这回的疼痛比以往轻的多，琼荧替自己诊着脉，羽睫在眼下落下小片阴影。
“但愿你我有缘。”琼荧叹道，修仙界保胎手段众多，应当能护住这个孩子吧？
凌霄老祖走得快回来的也快，他见琼荧又靠坐在床上缝小衣裳后，笑着走进来：“这是给咱们的孩子做的？”
原以为她是闲来无事给云落和胭脂的孩子做的呢！
琼荧一挑眉，喜滋滋地问他：“你觉着在衣摆上绣琼花好还是君子兰好？”
她又补了句：“我之前便说是个小君子，你还不信！”
瞧着她这得意洋洋的模样，凌霄老祖惋惜地叹气，又在接收到她的眼神后宠溺地附和：“是是是，荧荧说得都对！”
“女孩儿倒是可以绣些琼花，男孩儿便算了。”凌霄老祖一撩衣摆在她身边坐下，轻笑着说。
“为什么？”琼荧不解。
“男孩儿衣裳素净些好，没必要绣花。”凌霄老祖不动声色地说。
琼荧想了想，深以为然地点头：“也是。”
两人闲聊了几句，凌霄老祖才将炼好的药拿过来哄她吃药。
“我才吃过安胎药。”琼荧接过药瓶嗅了一下，好奇地问：“怎么有解毒药的成分？”
凌霄老祖紧张地蜷缩了手指，他面不改色地解释道：“以防万一。”
“是药三分毒……”琼荧抿唇笑了，觉着他这紧张地样子也挺可爱。
“好，以防万一。”琼荧说，在凌霄老祖紧张地注视下喝了药。
她自己便能识毒，如今又有了孩子，自然会加倍小心。
“如今能给我下毒的便唯有你了。”琼荧玩笑道，拿了蜜饯送入口中。
凌霄老祖见她吃了药，心中不由得放松，听到这句话后更是笑了。
“我怎么会害你？”他问。
“万一呢？”琼荧靠在他怀里撒娇。
一语成谶。
不出泽熙道君所料，天边飘落第一片雪花的时候，无妄尘产下了个小臂长的蛋，气的胭脂狐仙抱着蛋跑到云岛上告状。
温暖如春屋子里，两个大肚婆正在烙酥饼，听完胭脂狐仙的哭诉后，云落不禁咂舌。
“所以，你就把他一个人丢在灵兽峰了？”云落问。
罪过罪过，人家才刚刚‘生产’完，这么做岂不是很不好？
“那要我怎么办么？”胭脂狐仙搂着蛋，气呼呼地拍桌子，荡起了一层层面粉。
“我们狐狸都是胎生！他竟然下了个蛋！这肯定不是我的崽子！”
坐在一旁下棋的凌霄老祖和泽熙道君看了这边一眼，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可以，就算是胎生，你要他拿什么生啊？”云落迟疑着说，还是觉着有哪里不太对。
她说着，朝着琼荧投去问询的目光：“师娘？”
琼荧正盯着那枚蛋发呆，听到云落问话，扭脸对着胭脂狐仙问：“要不吃了吧？”
“哈？”一人一狐狸一歪头。
琼荧一指手边的面糊糊：“正好，面里加点蛋，烙出来的酥饼才香。”
原本安安静静缩在胭脂狐仙怀里的蛋，听到这话后立时从她怀里蹦出，滴溜溜便朝着大门的方向滚。
胭脂狐仙被吓了一跳，一跃起身朝着那枚蛋抓去，不料手上用力过猛，一掌便将那蛋壳拍了个稀巴烂。
蛋壳碎裂，里面顿时传出一道奶奶地狐狸音。
“嗷~”
胭脂狐仙被吓得慌了神，手足无措地回身看琼荧等人。
还是凌霄老祖最靠谱，挥手间袖中清风生出，将蛋举托至胭脂狐仙面前。
胭脂狐仙颤颤巍巍地抱着蛋，一探头，发现蛋里面竟挤着两只小狐狸。
“愣着干什么？”琼荧调笑道：“还不抱回去？”
可怜某个当爹的，连孩子面都没见着就被嫌弃了。
看着胭脂狐仙慌张的背影，屋中顿时爆发出一阵善意的笑声。
琼荧笑着摸着自己肚皮，她感受着掌下孩子微弱的声息，眼中不禁浮现一抹忧愁。
——这个孩子，当真能平安出生吗？
凌霄老祖余光一直落在琼荧身上，见她面色有异，顿时收敛了笑意，心中亦满是惆怅。
按理说他们两个的孩子，应该不会这么弱才对，可那个孩子却偏偏一日日的虚弱下去。
最终，在这个冬日尚未过去的时候，琼荧清楚地感受到了腹中那点生机的流逝。
“原来，真的只有这么一点点浅薄的缘分啊。”琼荧坐在床上，手掌按在鼓起的肚皮上，却只能感受到那里飞速散去的生机。
灵兽峰上，凌霄老祖才刚刚解除了与胭脂狐仙之间的契约，便被一阵心悸扰的慌了神。
他像是预感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连声招呼都没打，闪身便朝着云岛飞去。
“仙尊这是怎么了？”胭脂狐仙茫然地说，忙拉着无妄尘等人跟上。
不过一个呼吸间，凌霄老祖便闯入了卧房之中。
床榻旁，琼荧手持匕首破开自己的肚子，素白的长裙被鲜血和羊水浸染，整个人像是才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索命恶鬼。
她腹部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面上也没有什么痛苦的神色，只是那双眼睛，冰冷的好似凝了霜雪，不含半点温度。
琼荧右手持着正在往下滴血的匕首，左右之上还托着半个巴掌大小的、已经成了型的男婴。
“夫、夫人？”胭脂狐仙被吓了一跳，从打着颤的上下牙齿中挤出了这么句问话。
“呐，艾九。”琼荧漠然抬眸，看向站在人群最前方，却始终没有靠近自己、更没有说话的凌霄老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