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哥儿的信上说,十哥儿死了!”
杜家四人的谈话这时变得有些沉重了。十哥儿就是杜十秀才杜寅,他也混进了陈淮清门下当了门客。跟着陈淮清南征爪哇和天竺去了,本想搏个出身,可惜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今年夏天的事情,得病死的,打摆子寒热,病了几日就没了。”
杜十三的话有些伤悲,十哥儿曾经是杜家的明星,最有希望中进士的几个杜家子之一。没想到就这样死了!
杜十秀才死在天竺了!赖家父子同时在心中叹息:本来是可以做官的,现在就这样死了,真是造孽啊!看来大同党人唱得什么《无向天竺浪死歌》还是有道理的。这天竺,真的不是好来好去的地方。
可是不去天竺,他们父子又有什么出路?难道再回去种地么?可地现在也不容易种啊!北地的米粮那么便宜,江南这里种粮怕是很难赚了。现在台州的许多农庄都准备改种棉花和桑树、茶树了。可是这些东西,赖家父子都不熟悉啊。万一再种坏了,那可怎么办?
杜十三的话还在继续:“不过十哥儿也死得其所了,死之前已经当了大英国的官,还娶了个很有钱的天竺贵女当老婆,英王殿下还给他封了男爵。而且十嫂嫂也有了身孕,大英的规矩和大明一样,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都可以袭爵的……”
杜十秀才居然混上天竺大英国的贵族了!赖家父子互相看看,有眼热起来了。赖蛤蟆也很快就要当官了,将来没准也是贵族。看来去天竺投靠蛤蟆还是个路子。
“那倒也不错,”杜老儿点点头,捋着白胡子道,“若是个儿子,十秀才也算有后,可以瞑目了。”老头子对大明的侵略扩张政策,仿佛没有任何抵触了。
“复儿,”他看了看儿子。“等进了书院一定要用功些,争取明年考上6军学校。”
什么?杜老头的儿子要去考军校当军官了?赖家父子都是一惊。这杜老头只有那么一个宝贝疙瘩,就敢让他去从军!万一打死了……
“大人,孩儿一定用功。”杜复回答。他要考的是6军军官学校的工程系。毕业后当工兵军官。姐夫张九还会给他通个路子,安排去6军工程兵司——工程兵和工兵不一样,前者是修筑军事工程设施的,一般不会上战场。而目前,工程兵司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在全国各地修马车铁路。考虑到大明帝国日益辽阔的疆域。恐怕杜复要去修一辈子铁路了。
杜老头捋着胡须,满意地点点头,考入了军校就铁定能做官了,又有自己的女婿照应,自己这儿子日后一定会官运亨通的。看来自己这一脉,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没落了。
杜老头一家因为出了个杜十三娘而兴旺起来了,而赖蛤蟆的父亲和弟弟却还不知道什么地方有生意可以做。他们现在还有四五百贯本钱,在江都这里租个店面开个小买卖仿佛也够。可问题是他们两父子只会种地啊,又没有什么手艺,能开什么买卖?别一不小心把最后这点钱也赔了。到时候就是想去天竺也没有路费了。到那时可就真的走投无路了!
就在两父子为生意愁的时候,杜家四人谈话的内容也转到生意上了。
“大人,您不如也租个店面吧,十五哥的信上说,天竺那边的盛产香料、染料、棉布、硝石、宝石、象牙,如果贩运到大明,都是有利可图的大买卖。”
“为父那里会做买卖?”杜老头摆摆手,他对生意没有什么兴趣,而且也不会做。现在女儿嫁得如意郎,儿子又有了做官的路子。还有什么好折腾的?就在江都养老吧。
赖家两父子互相看看,都微微摇头。香料、染料、棉布、硝石、宝石和象牙都是大买卖,但都不好做。因为这种大买卖都有做熟了的商家在搞,外人很难进入。除非有什么特别的背景。赖蛤蟆就算在天竺当了官,也不是什么大靠山。
而且,赖家父子对香料、染料、棉布、硝石、宝石和象牙都不懂行。不懂行的买卖谁敢沾手?就不怕赔死啊!
父子俩正不知该去找什么生意来做的时候。酒楼外面突然一阵扰攘,然后就看见一个面孔漆黑,五官棱角分明,有个鹰钩鼻子。一看就知道不是汉人,身材又高又壮的汉子走了进来。顿时就把迎上前去的伙计吓了一跳。
“哎呀,怎么恁般黑啊?该不是掉到墨汁里去了吧?”那伙计自言自语,连招呼都忘记了。
陈德兴和宝音的目光也被闯进了的黑汉子吸引过去了。这黑汉子是个黑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来路?穿的衣服倒不错,都是丝绸面料的,风格有点像阿拉伯的,一根金色的腰带上还插着一把弯刀。
“居然是个黑奴!”陈德兴嚷了一句,眉头微皱。这是谁弄到大明来的?人家黑蜀黍好好的在非洲,把人家弄来做什么?当奴隶吗?大明这里虽然允许奴隶存在,但是却没有什么奴隶农场存在,而且这个黑奴看上去也不像是能当工匠的料。这准是某个勋贵之家吃饱了没事,买了个黑奴来显摆的……这可不好,回头一定得下旨禁止!
“这位先生,您说错了。”黑汉子居然能听懂汉语,而且耳朵很灵,听见了陈德兴的话。有些不高兴地看向陈德兴,目光却很快被宝音吸引过去了。“我不是奴隶,而且也不是黑人!”
“都黑成这样了,还不是黑人?”宝音闻言噗哧一笑,指着那黑汉子对陈德兴道,“这黑人莫不是没照过镜子吧?”
黑人上前几步,到了宝音和陈德兴跟前,酒楼里面那些穿着土黄衣服的顾客都紧张起来,纷纷想要起身。陈德兴却一摆手,让这些人继续坐着不动。这里可不是底特律的黑人区,自己和宝音还都有一身武艺而且还有枪,还怕个黑人劫匪?
这黑人仿佛也没有恶意,只是冲着宝音微笑道:“我和您一样,都是白人。”
白人?陈德兴也笑了起来,这货比奥观海都黑,这要能算白人,奥观海也是白人了。
“原来真是没照过镜子。”陈德兴笑着摇头,今儿出来一趟,居然遇上这么个活宝。“汉话倒说的不错,是在哪儿学的?又是谁家的仆人?”
黑人摇摇头,语气很不敬地道:“我不是谁的仆人,我是一位贵族!”然后他又强调了一声:“我是白人贵族!”
真的是白人?陈德兴哭笑不得地看着黑不溜秋的白人,“你是哪里的贵族?”
“我是扎格维王国的贵族塞拉西.所罗门,同时也是一位商人正直的商人,我在麻六甲的淡马锡岛上拥有商行。”
扎格维王国?在哪儿啊?陈德兴奴隶在脑海中寻找关于黑非洲历史的资料。可惜却没有任何关于这个什么扎格维王国的内容。
“商人?你到大明来做什么买卖?”宝音问。
“白奴!”自称是白人的黑人塞拉西.所罗门微微一笑,看着宝音,“和您一样漂亮的白奴就是我贩卖到大明的货物。”
“白……白奴?”陈德兴愣了又愣,“一个贩卖白奴的黑人?”
“先生,我再重申一遍,我不是黑人,而是白人。”大概真的没有照顾镜子的黑人塞拉西.所罗门再一次强调自己的肤色是白的——其实他的皮肤比大多数黑人都白,并不是纯种的黑人,应该是有一点白人血统的。接着,所罗门又大声说了几句陈德兴听不懂的外国话,门外又进来两个和所罗门差不多打扮,但是皮肤更黑一些的黑人,他们手中都拿着弯刀,十几个年轻的白人女子,被一根麻绳捆成一串,在他们的监视下走了进来。
真是贩卖白奴的黑人!陈德兴使劲揉了揉眼睛,好确定自己没有看错。黑人所罗门也不和陈大皇帝争论,而是叽哩咕噜说着外国话,指挥应该是他手下的两个黑人将“货物”们安顿在几张空桌子旁。
然后他又对酒楼的伙计说:“快把吃的东西拿出来,我要肉和饼,还要酒。给我的女奴们也上些肉饼,让她们敞开了吃,不用担心我付不出账。”
他得意洋洋指着那些女奴,大声道:“她们中的任何一个,都比这座酒楼要值钱!”最后他又冲宝音一笑,“当然她们没有您那么值钱,您是我见过的最美丽,最高贵的白奴,您的主人真有福气。”
这家伙原来是个奴隶贩子!陈德兴心说,幸好他在大明说这些话,要是在蒙古或是别的什么天道教有裁判权的地方,就凭他的这些有辱天道使的言论,大概就要被绑上火刑柱烧死了吧?
与此同时,在酒楼的一角,刚刚用完午饭的赖福却用极其贪婪的目光扫视着那些被黑人牵进来的白人女奴……这应该是个不错的买卖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