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云眨了眨眼睛,轻声问道:“你说的办法是指的什么?”
忘梳愣了愣,他不过随口一说来宽她的心,却也不曾想过什么方法。
他能知道什么呢?自小到大被莲枝禁锢在这条忘忧河里,除了水底的事,其他什么也不知道。
“我……我等会儿去打听打听,这一处这么多人,难道连个法子都想不出吗?你先别急了。”
许是因为巧灵已经醒了,心病好了大半,故而纤云没那么急躁。
忽而觉得有些口渴,便略带娇羞道:“忘梳,刚刚那壶茶,再为我沏上一杯可好?”
忘梳笑道:“自然好,我与你沏的茶,不说大话,绝对是世间少有的。”
二人说话间便来到了外堂,却刚踏进来,便听见有人醉醺醺道:“忘梳小兄弟,你什么时候娶了这么俊俏的一个小媳妇儿?”
纤云寻声望去,却什么人也没看见,便怯生生看了一眼忘梳,却见他一脸镇定。
许是擦觉了纤云的害怕,故而温柔地笑了笑:“莫怕,有我在这忘忧河里没有什么会伤害你的。”
纤云点了点头道:“我都听你的,可是刚刚确实有人在说话呀。”
还不曾再多说一句,只听那声音又冒了出来:“忘……忘梳兄弟……你娶了媳妇儿就把老朋友给忘了,你小子,不厚道啊!”
“老胡子,你就别神神秘秘的了,人家已经吓得瑟瑟发抖,就别在那里装神弄鬼的。”忘梳有些没好气道。
却说来也是神奇,那清水之间忽然卷起一团水雾,不多时,那水雾之间已然冒出一个矮胖的身躯。
原是个酒糟鼻子的小老头。
“忘梳兄弟,你不是在笑话我吗?我要装什么神弄什么鬼哟?我本身就是鬼,还有甚么怕的。”小老头说着话便背着手走到纤云面前,左看看右看看,看得那纤云好不是滋味。
忽然意识到他是鬼,慌然退了好几步战栗栗道:“这世间真的有鬼?”
“姑娘玩笑,我不就是嘛?”小老头寻了把椅子坐下,自顾拿起桌边的酒灌了几口。
忘梳看见纤云一脸惊恐,倒是笑得开心,突然走过去将小老头的酒夺了去,然后有些不满道:“你这般无影无形的,莫说她了,我第一次见你也是怕得厉害。”
小老头不甘示弱,一把推开了他理了理衣服,转头去寻刚刚不小心落下的酒坛子。许是真的太臃肿了,晕头转向原地绕了好几圈都没能拿起,最后还是忘梳将那坛子交到了他的手里。
“忘梳兄弟,看来你是越发嫌弃我了。”小老头喝了口酒甚是厌恶道。
“不敢不敢,爷爷的话忘梳句句记得,只是……”
“只是什么?有了小媳妇儿就把爷忘了?我就瞧你不是什么有良心的妖,果然现在的妖比之从前,真是大不如咯!”小老头摇了摇头,甚是失望地喝了口酒,“想我当年,妖人与天人同等,若是有什么狼心狗肺之徒,不需我出面,便有其他人取了他的修为。那时候风气可是好得很,不像现在,能练成人形的都能被称之为妖。”
忘梳莫名被训了一顿,倒也不是那么生气,反而是老老实实站在一边默不作声地听着。
“想我当年,哪个妖成年了不来拜我,哪家娶媳妇了不来告诉我,不过是收了个坏徒弟,便就落得此种下场”
“我说小姑娘,你是什么时候练成人形的?”
还不等忘梳拦着些,便只听纤云怒道:“我哪里是妖,我明明是九重天上下来的鹊仙,落了这妖国的陷阱里,许是连修为都难保了!”她心中着实愤怒,也管不了眼前人是怎么想的,她实在是再不愿委屈自己。
小老头果然被震惊到了,拿着酒坛子痴痴看了一会儿纤云,又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围着她绕了几圈,最终啧啧不已。
“怎么?你不信我?”纤云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了,皱着鼻子问道。
“我也说呢,总觉得你有那么一丝不太一样。瞧你这通身的气派……我也只在一个人身上见过。”小老头摸着下巴,似是在鉴赏什么绝世宝物一般看着她。
忘梳见纤云有些窘迫,他心中知道这原本不是什么愿意见人的姑娘,此番让这小老头说了这么许久,已是为难她了。便伸手将她揽到一旁,想带她到里屋去。
“你等等,你等等。”小老头许是明白了忘梳的用意,故而赶紧将他喊住,“我还有话要问姑娘,你急什么?”说着便白了忘梳一眼。
“姑娘这翅膀,是故意留着与人看的?”小老头醉翁之意不在酒,似笑非笑地问道。
那纤云如今最忌讳别人说她的翅膀,见他这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更是不满,红着脸道:“我便是想与人看,也不给你看,不人不鬼的,也不知你是哪里来的!”
小老头倒是不生气,摆了摆手道:“姑娘误会了。误会有两,一来我是鬼,名副其实的鬼,阎王的账本上记着我的名字呢!二来,我不曾笑话姑娘,只是仙人之态如何会这样粗糙?在下不明白,故而想问个清楚。”
纤云是个说理的人,发觉无辜凶了他,也是甚为歉意,但实在愿将丢了仙骨一事说出,这与大仙小仙来说都是丢人的事,哪里说得出口呢?
忘梳在一旁打了个圆场道:“人家姑娘家的事,你打听这么多作何?那些酒去,别来扰我们了。”说着便将小老头推开,与纤云眨了下眼睛。
小老头被他推着也不反抗什么,但却突然悠悠说道:“里屋可是有病人?病人可是仙家下凡?”
忘梳蓦然松了手,不可置信问道:“你怎么知道?你刚刚已经去看过了?”
“不曾不曾,我不过觉得奇怪,你这一处仙气太重,可眼前的姑娘却已经不属仙家,那无非是还有另一个……嗝……”许是酒喝太多了,他连话也说不清了。
“别想着救他咯……”小老头嘀嘀咕咕道。
“为什么?”纤云闻听他这样说,便急忙问道。
“仙人与天人不同,没有太上老君的灵药,救活了也是表象,醒那么三两个时辰,便回到原样……你们不信……嗝……不信等会儿去瞧瞧……”
纤云不等他说完,便冲进里屋去,果不其然,刚刚还能与自己玩笑的巧灵,又昏迷不醒了。
她冲将出来,拽起小老头问道:“有什么法子?你必是知道的!要什么灵药我都要去寻来!”
小老头被这么一拽,迷迷蒙蒙地痴笑起来,大着舌头道:“要说什么灵药……什么灵芝啊人参啊,都比不过那个……”
“那个什么?”
“那个天生魔王转世的……”
“哪个魔王?什么转世?”这小老头说话真是急死个人,令那纤云急得满眼通红。
可是等了些许时候,不曾听见他回应什么,倒是一阵阵的鼾声,越来越大,伴着酒气,甚是安逸。
纤云没好气地将他往地上一甩,背过身去抱着膀子微怒道:“我居然信了他的话,我也是糊涂了!”
忘梳赶紧上前劝道:“且先让他睡会儿,睡醒了我便来问他。你可莫要小瞧了他,他腹中知晓的事,能写一本书出来哩!”
见忘梳这般殷勤,纤云也消了气,嘟着嘴道:“看你这般诚恳,我便就再等等吧!”
诗云:
沧海客归珠有泪,章台人去骨遗香。
路远莫致倚惆怅,何为怀忧心烦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