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妩娘倚在门边看着这萧条的雨,想来金缕山界该是有一千年不曾有过这样萧索的风景了。
那一日渡悲与自己一席谈话,倒是让她的内心隐隐不安起来。毕竟娈姝同意登基,其间经历什么,也只有她自己是最为清楚的。
但不论如何是做到了,这西梁女国终于又有了女王,总算不曾愧对世尊的一片心意,自己又为何要心生惭愧呢!若这些年不是自己撑着,这金缕山界许是连一丝一毫当年西梁女国的繁盛都看不出了。
这般想来,她复又恢复了以往的威严,叫来侍女准备,好迎接今日的登基大典。
娈姝总还是有些困乏,却硬撑着早早起床,天刚见亮便去将菀宝喊醒。
她倒也不是忘记一切,隐约间还是有那么一丝记忆,偶尔在朦胧中会忽然看见一个男子向自己走来,但总是无法看清他的面容。但她故意不去想他,心想还是天下为重。
菀宝依旧有些担心,却不知在担心什么。自己所希望的不就是这个场景吗,怎么倒是心疼了起来。
她心不在焉的替她更衣,连衣带也扣岔了。
“你怎么了?今日登基大典,可不许这样马虎。”娈姝有些微怒道。
“陛下。”菀宝忽然跪下,低着头问道:“陛下,菀宝有一事想确认一下。”
“有什么事大典之后再说也不迟啊。”娈姝甚是不耐烦道。
“不不,若是登基之后,就迟了。”菀宝几乎要哭了出来。娈姝心下不忍,便许她说下去。“陛下可是真心实意想做这西梁女王?”
“你此话何意?”
“从今以后,陛下不能再有情,不能再有对公子的牵挂。陛下,你现在若是后悔了,菀宝还能再帮你……”
“菀宝,你今日怎么了?我做这女王,是世尊的意思。西梁女王,若是沉迷于男子,岂不被人笑话。”娈姝顿了顿,又冷冷道:“我不仅不会沉迷于男子,而且我还要杀光这金缕山界所有男人,重振我西梁女国!”
四周一片寂静,不知从何而来的风唿的一下吹开了窗,屋外黄鹂声声,似是已到深春,偶尔有残花飘进屋里,带来一丝不合时宜的萧条。
菀宝再不敢吭声,她不敢抬头看眼前人,站在自己面前的不再是那个会夜夜叹息的柔弱女子,她媚眼如丝,笑颜妖娆,却能说出这样冷漠的话。
娈姝换上笑容,看着菀宝道:“所以你,在我左右,若是好生服侍,我定不会亏待你的。”
她说罢对着铜花镜转了一圈,心满意足的笑了笑,然后推开屋门,迎着朝霞走出了寝宫。
那一刻菀宝只觉得眼前闪着万道金光,她看不清被金光包裹着的女子,她只觉得一个女子而已,竟也有如此令人折服的君王之气。
谁说女子无能,这天下就是有这样的桀骜女子。她定能成为天下的女王,定能一统金缕山界。
因为她死了心,了无牵挂,没有情,冷若冰霜。
菀宝从没这么怕过,她虽是生性胆小,却对娈姝从未有过畏惧之心,可是此刻,她已是茫然无措,她隐约觉得,眼前的这个女子,将会颠覆整个金缕山界。
娈姝唤了她一声,她才回过神来急匆匆地跟了上去。
路过花园时,见有两个侍花少女正在修剪花草,她们未曾察觉女王到来,便自顾在闲聊。只听闻粉衣女子道:“听说纤云公主要来,却不知会否带着驸马。”
黄衣女子回道:“驸马是绝代男儿,若是能目睹一眼,就算死也愿意了。”
听她二人提及梓玉,菀宝心下一惊,呵斥道:“你二人不好好做事,却在背后非议他人该当何罪。”
两人听罢慌忙跪下,不敢抬头。
娈姝倒是未曾在意,摆了摆手让她二人离开了,转头问道:“他们在说何人?哪里会有这样的男子?”
菀宝本不想回答,却又觉得说与不说都无大碍,便回道:“陛下,他们说的是南灯妖国纤云公主的夫君,也许你也认识。”
“菀宝不要说笑了,我哪里见过什么男子呢。”娈姝淡然一笑,心中觉得她此话甚是无聊。
妩娘已在偏厅等候,见娈姝按时前来,方才落下一颗心。她上前道:“今日陛下登基,需着金缕衣以示权威。”
娈姝点点头,嘱咐菀宝去准备。
“我今日登基,会有什么人来?”
“二十八层天的女神仙们不论大小都发了请帖,另外北溱君国,东堞圣国,南灯妖国的女官们也请了,却不知会来几人。”
“此话何意?”
“那北溱君国是男人国,朝中无有女官,许是不敢擅自派男子来,那东堞圣国荷心娘娘原与我们有仇,因此也不会来,那南灯妖国寒梅女王因是我西梁女国的罪人,绝不敢踏入我国池一步,若是想表忠心,我想只会差遣纤云公主前来。”
“哦?纤云公主也来,我听说她不久前成亲了,夫君是个绝世男儿,也不知可有幸目睹一下。你不如替我传个话,就说我邀请他夫妇二人……”
“可是陛下,西梁女国是不许男子进入的,你难道忘了吗?”
“哦,那可真是太遗憾了。我这生还没见过男子呢,更何况是这样让人心动的男子呢。若是能看一看,也是好的。”
“陛下这样说,微臣以为太有失身份了。天下谁人不知,西梁女国乃是一方宝地,原是二十八层天里的一块净土,可就因为这些男子的闯入,让我西梁女国再不得安宁,从此变得肮脏又庸俗,与那些纵欲天界又有何区别?微臣以为,陛下理因以兴复女国为大业,说想见什么男子,实在让人难以启齿,耳不忍闻。”
“妩娘,我也只是随口问问,你不要那么敏感。”
娈姝听妩娘滔滔不绝这一串说辞,顿然也觉得索然无味,又觉得自己身为西梁女王,却因为男子美色而动摇内心,确实有失尊严。于是也再不提这话。
诗云:
秋花惨淡秋草黄,耿耿秋灯秋夜长。
已觉秋窗秋不尽,哪堪风雨助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