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闻确认自己感知不到对方的“色彩”后——即对方把时刻外放的精神力感知收回去后。
从裤兜里摸出手机。
输入了“阿尔托莉”几个字。
剩下的不需要他输入，自己就弹出来了。
“关掉灯。”
龙铃兰井扔出拖鞋，准确砸在门旁的灯开关上，关掉了客厅的灯。
屋内顿时一片黑暗。
“你们看着就好了，什么都别做。”步闻嘴上这么说，眼睛却眨了几眨。
示意能看到他正脸和他在干什么的龙铃兰井、俩熊本熊配合他。
三人表情未变，尤其是那俩熊，事实上...就算他俩露出什么表情，蒙哥马利和约翰也看不到。
一切都已准备就绪。
步闻左手虚按在蒙哥马利头顶。
让自己的神性，渗透了进去。
“我是个怎样的人？”
蒙哥马利脑内闪过众多记忆片段，步闻一一读取，他嘴上说了什么，步闻完全没有去听。
“诡计多端，深不可测，有强大的底牌，天之法...奇迹魔法？空间类型？”
步闻读到了这些，更多的类似词语还在蒙哥马利大脑不断浮现，如沸水里的气泡，不断浮现，炸裂，汇聚成统一的水蒸气，腾入空中，他的不同观点在碰撞。只能看到浅层意识和记忆的步闻只知道碰撞的结果，即思维将要表露于外界时的那部分。
那就是他想要的。
蒙哥马利，对自己的记忆正被步闻读取这事，一无所知。
他只知道身后坐着举止异常的步闻，步闻具体在干什么，他不知道。
步闻的下一个问题紧随而来。
“你的妻子爱吃什么水果？”
蒙哥马利一顿，没有立即回话，而是想了一会才说：“我不觉得这个问题的答案很重要。”
戒心很浓，警惕心极高。
沉重的铛铛响，是钟的声音。
守卫森严的沿湖别墅。
大雾和大雾。
祈祷词。
大猩猩，橘子味汽水，一款清香味道的洗发水。
认为自己可能会被读心，有所防范。
铺天盖地的欢呼声。
腿软的感觉。
铁窗，铁窗，铁窗。
法庭，坐牢，死亡。
别国的飞机，坠毁。
航弹呼啸。
病毒武器。
关心家人。
最好的朋友叫硝烟。
葡萄，鲜榨橙汁，妻子的淡粉色情趣内衣，小儿子本调皮的笑，还有那个不省心的大女儿玛丽。
涂有苹果酱的软面包砸在鼻子上，冰凉的触感。
步闻分析着他“看”到的点点滴滴，由“妻子”二字，蒙哥马利会不由自主的想到他的家人，他的家庭，他的住所；由“爱”这个事关喜欢与讨厌等对立事物的词，他会想到自己喜爱热爱习惯和害怕憎恨反感的东西。
熟练异常。
步闻，没有名侦探的观察力，却有一双能在繁复的信息中准确找到目标信息的能力；他需要提示的很明显才能发现某些事物的内在联系，但对另外一些事物，他却能不假思索地给出答案。
步闻精通人类的恶意，习惯于按自己的节奏去生活，他冷眼旁观的时间太久，凭此与人的另一面悄悄接触，他享受这一切，并能正常拥抱另一面，他对两者的喜爱是等价，但经常凭一时冲动而扭曲价值，无限制的偏向另一端，好在他的克制欲望足够强烈，使他只是看起来表里不一。
“这没什么，你会平安的，忘掉玫瑰，那是不幸的代表，因那而起的争吵让玛丽伤心。”
“逃跑？没有必要，想想那些光泽的肥皂，很滑，你使不上力。”
“你放不下很多，你有魄力，但唯独在这你的魄力派不上用场。”
“那个纸醉金迷的世界不适合你，你喜欢血液，你喜欢杀戮，你喜欢看着陌生人去死，你最爱读印有杀人案事迹的报纸，或者，卷起来放在床头柜，隔天早上让妻子念给你听，念到那些段落，你的老二会立起来。”
“你不敢让本知道你的想法，他爱那个内裤外穿，爱摆姿势，总是一脸自信的家伙，可你恨他。”
“你是个天才，也是个普通人。”
“战争创伤？不，你只是害怕那个软弱的你，你害怕自己适应不了慢吞吞的生活，你想一秒钟从战争一端飞奔至另一端，途中取走恐怖分子首级，令他们自相残杀你也很喜欢，噢，扒皮的感觉？你见过对吗？似乎，还很兴奋？”
“你喜欢啃手指头吗？你喜欢。”
“小时候你就是个淘气鬼，比你的小儿子还要淘气。”
“街头打架，致人死亡。”
“嘿，看来你对自己的评价不太准确，你觉得那算淘气吗？”
“你爹不错，他教的很好，‘他们活该’，你记住了这四个字，你记住了那个时候得意且冷漠的父亲。”
“你想听这样的教育，你讨厌人人平等那一套，你学习魔法就是为了用更多的方法撕碎别人的身体，扯裂别人的思维，强迫对方在你面前跪下。”
“人类的绝望嚎叫是你最喜欢的音乐，你的手机里存有多少首类似的违禁歌曲？”
“脱下军装的那天晚上，你见到了家人，见到了家人的你，脑内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想咬下大女儿的耳朵，她的耳朵现在完好，只是因为你看到了她手里吃着的小零食，你蛮横的抢来零食，吓到了你的妻子，之后你后悔了，反思的结果是你买下了零食的品牌。”
“妻子心里的你，全是她想象出来的你，全是别人告诉她的你，真正的你在哪？”
“你不知道，你没想过这个问题，那不重要，只要精通一项技艺，人就能活得很好，只要能忽略一些规则，人就能活的更好，只要恰好有相应的权力，人就能得到幸福，其他的不重要。”
“真不错呀，蒙哥马利上校。”
“你选择了这样的生活，这就是你的全部。”
步闻的声音幽幽传来，眸眼似乎闪着不详的黑光：“但我现在就要唾弃你的生活，你的全部。”
“你敢读我的心！”蒙哥马利脸庞扭曲，拼命的挣扎着，为此他在三秒内折断了两根被步闻扭曲缠住的手指，疼痛使他力道更大，于是两秒后他又折断了四根。
面无表情的步闻，揪着蒙哥马利不长的红发，把他的头狠狠拽向一旁，俯下脑袋，嘴对准他近乎水平的耳廓，大声狂笑，像是在进行某种滑稽表演。蒙哥马利偏移视线，注意力集中到眼角余光，瞥到了步闻冷的令人发颤的面庞。
他哆嗦了一下。
面对航弹轰炸都没有颤抖的钢铁神经，在一个16岁的男孩刺入心灵的言语利刃面前，却抖了一下。
龙铃兰井愣住了，她没见过这样的步闻。
直到步闻再次露出她熟悉的笑脸，冲她笑了下，她才稍显安心。
或许是无光黑暗的加成，让自己想多了吧...她这样对自己说道。
俩熊一动不动，午夜蜡像馆里的雕像都比他们灵动。
步闻见到蒙哥马利的第一面，便下了决心要废了他。
原因？没有原因。
仅仅只是讨厌，没有缘由的讨厌，没有缘由的攻击欲望，摧毁欲望。
为什么需要原因？步闻找不到这个问题的原因，答案更不必多提，于是他挑了这个合适的时间，毫不犹豫去做了。
讨厌尸体需要原因吗？或许得问问基因，问问我们的祖先，问问科学家。
“让我们聊点别的。”
出了口气的步闻，心态轻松了不少。
人嘛，总是需要发泄的。
他觉得自己蛮温和的。
他只是把蒙哥马利的内在讲给了他，仅此而已。
“你听说过，阿尔托莉雅吗？”
步闻语气轻松。
约翰则汗毛倒竖，冷汗直流。
他又一次体会到了，不久前课上的那个步闻。
他咄咄逼人的发问，到现在还在约翰心里回荡。
蒙哥马利不语。
步闻已知道答案。
没人能反抗神性的读心。
“这与你性命攸关。”
“你没猜错，我的天之法，和空间有关。”
步闻开始扯了。
龙铃兰井竖起耳朵，一些疑问随步闻的这句话消失，另一些则升腾。
“我能听到远处的故事。”
“没必要伪装，你想听吗？”
说着，步闻暂时隐去百度百科，点到视频功能，点开一段视频。
手机递到蒙哥马利面前。
那是一段蒙哥马利和约翰大快朵颐的视频。
房间内摄像头连着的终端，是步闻的手机。
“有人会喜欢这段视频的，对吗？”
“现在，你想听了吗？”
蒙哥马利默然不语，他不再挣扎。
他已认清局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