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力垂在沙发上的右手里，握着一缕微光。
闻怔住了。
步闻...去哪了？
旁边这个忽然出现的男孩，是谁？
步闻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的视线移向步闻手中的那缕微光，就在她看到的瞬间，一个叫做步闻的人，和那缕微光，联系了起来。
“这是...步闻？”
闻小心地把躺进自家沙发的陌生男孩的右手掰开，男孩手心中，一枚小巧玲珑的精致沙漏，出现在她眼前。
步闻，就是这枚像极了手工艺品的沙漏，这跟她的印象完全不符，步闻，应该是个人的名字才对，怎么可能是手工艺品的名字？
全副武装的阿尔托莉雅，提着剑走出卧室，她觉察到了陌生人的入侵，但当她看到沙发上的陌生男孩时，却发现，他是个没有呼吸心跳的死人。
而且...似乎已经死去很久了？
一个死去很久的死人，凭空出现在了沙发上？
尸体为什么没有腐烂？
不正常的地方太多了！
“闻，离他远点！”阿尔托莉雅警告道，眨眼不到的功夫，发力一步跃至餐桌，卸力停下的同时，迎头劈下璀璨耀眼的誓约胜利之剑。
在可疑物还未对闻造成伤害之前，彻底轰杀他！他和闻的距离太近了！太不安全了！事后要是损坏了沙发地板，乃至劈碎了楼层，就到时候再说吧！
闻的安全永远处在第一位。
“等一下！”闻害怕的下意识闭上眼睛，提前几步，攥着微光扑在步闻身体上。
爆发速度的誓约胜利之剑以不可阻挡之势下劈，即将斩碎扑过来的闻和步闻的时候，阿尔托莉雅停住了手，完成了由极动到极静的转变，闪耀着的剑身，此时距步闻的头颅不到一厘米。
剑身上，碎金般洒落于空中的细屑，飘荡萦绕在二人身旁。
激荡的气流，这时才在室内撞出回音。
阿尔托莉雅收回誓约胜利之剑，戒备地询问道：“你认识他？”
“不...不认识。”闻结结巴巴地回道。
直面圣剑劈砍的她，还能鼓起勇气，从受惊紧缩的肺部挤出力气说话，靠的完全是她对阿尔托莉雅的信任和一股冥冥中的冲动，换别人来，没被劈死，也得被惊吓导致的心脏骤停弄死。
阿尔托莉雅凝神观察了步闻几秒，催闻道：“有事，离他远一点再说。”
“你不会杀了他吧？”闻没有马上起身。
“他是个死人。”阿尔托莉雅说道。
闻呆滞地侧过头，盯着步闻看了好几秒，“死人？”
“是的。”踩在桌子上的阿尔托莉雅，左脚后移一小步，准备刺向步闻。
劈砍可能波及到闻，刺一定不会。
在他威胁危害到闻之前，刺出几十剑，不成问题，哪怕闻遭到控制，扑上来护他，阿尔托莉雅也能绕过闻的身体，精准地把他身上的每一块肉和骨头刺成不可能活动的碎渣。
“你有什么想说的？”摆好架势后，阿尔托莉雅问道。闻没有因步闻是具尸体而离开步闻，她把攥着微光的那只手举起来，张开给阿尔托莉雅看了一眼。
下一瞬，这枚精巧的沙漏，在阿尔托莉雅眼中，成为了步闻。
闻心有余悸地解释道：“步闻好像变成了会发光的沙漏。这个人，可能和步闻有关系
。“
“他消失前，跟我说，让我看完了再塞回去。”
“他想让你看那个发光物体，塞回去，指的是塞进这个人身体里？”阿尔托莉雅仍没有放下手中圣剑。
“嗯，沙漏是这个人从身体里挖出来的。”
“原来如此，那你看吧，我会守着你。”阿尔托莉雅说道。
闻放下手臂，心里那股莫名的慌张感，随阿尔托莉雅消减的敌意，悄然散去。
他安全了。
那么...该怎么看呢？
闻不知道看的方法。
盯着发光沙漏，算是看吗？
看了这么一会，好像也没什么反应呀？难道是少了什么步骤？或者说，已经算是看过了？该塞回去了？
闻不明白，她试着对发光的沙漏叫了声步闻的名字，当最后一个音节传达至沙漏时，没想到，沙漏竟然真的起了变化。
沙漏...一点点融进了闻的手里！
而也正是在这时，沙漏塔爆炸般地涌出了海量的信息，步闻的记忆，在闻面前，展露无遗。
这就是步闻要做的事。
要证明自己对闻确凿无疑的喜欢之情，证明自己的确没喜欢上风间越信，最有力的证据，就是记忆，而且是闻亲自看到的记忆。
于是步闻就这么做了。
他像开灯关灯一样，把是否离开肉身设置为开关，用分离沙漏塔和肉体的方式，简单地“关掉”了自己。
不这样做，闻就看不到沙漏塔中的记忆，纯粹的神性，会排斥来自外界的窥探，不论窥探的目的是什么，或窥探者是谁，都会统统被拒之门外，除非神性本身已掉入低层叙事，否则，其他任何神，都不能借助神性，入侵并窥探和自己同级别的存在。
步闻的做法，和自杀差不多，区别仅在于，他给自己的“死”加上了条件，即沙漏塔离开他的肉身为死，融入为活。“死”后，神性就不能活动了，自然，也就没有了阻止窥探的力量。
这很危险，但他完全信任闻。
此时，闻的脑海里，步闻简短的人生，幻灯片般快速闪过，每幅画面，都给她留下了深刻的记忆，日后回想起来，也会无比清晰。
外界不到一秒的时间里，闻看完了步闻度过的百年光阴，当她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步闻对她而言，已不再有任何秘密，她连步闻小时候穿开裆裤，乃至长大后“自娱自乐”时的记忆都有。
因此，她也知道了，数分钟前，步闻做出这个决定时心里的想法。
“笨蛋...”闻自语着，望向步闻的尸体。泪珠滑落双颊。
居然用这种方法证明对自己的喜欢，不是笨蛋是什么？
“明明只要再说两次...不，再说一次，我就会相信你了...”
闻哭着把沙漏塔塞了回去，然后，在阿尔托莉雅惊异的注视下，按倒缓缓醒来的步闻，印上双唇。
披散下来的璀璨金发，盖住了二人。